🌿🌻自然札记🌱283

                人生的皂柳
       午间在附近城中村的巷道里，忽然望见：一株小树盛开的黄色的毛绒绒的花序，被春阳照射得格外灿烂。我停下脚步走近辨认：柔荑花序，窄披针形叶片，花序比常见的柳树的明显粗许多，但几无花梗。旱柳、馒头柳、垂柳、沙柳，我记忆中搜索着，甚至想起布尔津柳——我的老师杨昌友先生命名的分布在新疆北部的柳树，但应该都不是。
       急忙返回家，取出先生参与编写、审稿的《树木学》，我先是又想起35年前在乌鲁木齐柴窝堡林场实习时先生的谆谆教诲，大意是让我们要学做瓦松（景天科瓦松属二年生草本）——耐热又耐寒，能忍受 -20℃～40℃的温度，常生于岩石隙间的瓦松。

通过课本里柳属的检索表，我很快知道了我见到了皂柳。这种典型的山地植物却长在了农家窗下，我经常穿行的巷子竟挺立着一株城市应该不会见到的皂柳树。
       带着怀念、伤感、怅惘和恍惚，我又走进了金水公园。

先生已经走远了，我怀念；在平庸中，在瓦松般小心翼翼的成长中，我回到关中后就一直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再见先生，我伤感；教科书中我又看到了白柳——只在新疆额尔齐斯河和塔城南湖有野生，只有当地人知道南湖就是库鲁斯台草原湿地，但我对塔城已经陌生，我怅惘；跋涉半个世纪，莫名地，就从白柳的分布地走到皂柳的分布地，就从儿时玩耍的长满芨芨草的荒原融身芦花摇曳的母亲河湿地，我恍惚。
       但大自然和不是原真大自然的树林一直陪伴着我。

现在，洁馨的碧桃也已花开，温柔着春天；匍地的蛇莓迫不及待坦露金黄的花瓣，亮丽着春天；浅紫的紫花地丁蓦然钻出地面，清新着春天；深紫的紫玉兰在蓝天下瑰丽傲岸，华丽着春天；碎米芥已经一簇簇地绽放高雅的小花，静谧着春天；附地菜一片片倾诉勿忘草般的梦想，浪漫着春天；还有又遇见少年时熟悉的重瓣榆叶梅，永恒着春天。

       现在我又增添了飞鸟这群小伙伴，白颊噪鹛追求着春天的爱情，白头鹎高歌着春天的幸福，山斑鸠行走着春天的诺言，乌鸫鸣吟起春天的诗篇，大斑啄木鸟、星头啄木鸟一同展露起春天的劳作，那只棕背伯劳好像又成为孤家寡人，连续几次孤零零地栖立枝头，守望春天的感动。

       那洼长过乌桕树的置石上的水坑，又成了飞鸟的饮水地。一只白头鹎竟然肆无忌惮地在我眼皮底下喝水，与我手机的距离不超过一米，这是属于朋友熟人交往间的个人距离，它们早已接纳了我。

       我就想到距离：

资料讲，陌生人间的‌公众距离最近不小于3.7米。‌而恋人、夫妻、家人间的亲密距离多在0.44米以内。我想一想，这种说法也不全对，其实，上学时课堂上操场上同学间的距离，部队里战友间生活、训练、一同战斗的距离，交通工具上、老师与学生、医生与病人、服务员与顾客、同事之间、会议桌旁拥挤的参会人员，在这些特定的场合，我们每个人和陌生人也有过理论上的亲密距离。
       亲密，形容关系亲近密切。如此说来，大自然里所有的动植物都与我们生存繁衍息息相关，关系亲近密切，都是我们亲密的伙伴。

也许因此，在我们失落、沮丧、伤感、怅然甚至悲伤、痛楚之时，我们每个人会去看山听水，亲近鸟语花香，让大自然给予我们抚慰、恬静、欣悦、感动，修复我们坚守善良和纯真的心灵，呵护我们仰望高洁和傲岸的灵魂。
       热爱物种吧！

       我怀念感恩的杨昌友先生，一生与树为伴，先生发现16个新纪录属，约60个新种，出生在湖北咸丰贫苦农民家庭的先生1992年成为新疆首批终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教授，教会我们学生如何做一株瓦松，先生“知山知水，树木树人”的教育理念，又更清醒地教导我们学生：人生要有做低矮瓦松的朴实坚强平凡，但学树种树护树的我们不能放弃追求树的伟岸！

我相信，在很遥远的远方，先生一定是幸福欣慰的。

附记：

皂柳

又名毛狗条、红心柳、山杨柳，杨柳科柳属灌木或小乔木。

枝灰褐色，小枝密被绒毛。叶倒卵状椭圆形或矩圆状披针形，长5-10cm，宽1-3cm，先端渐尖，基部楔形或宽楔形，边全缘或有疏锯齿，上面暗绿色，被短柔毛或缺，下面苍白色被绒毛，叶柄长5-15mm，无毛。花序粗，先叶开放或近同放，常无总梗；苞片卵状矩圆形，密被绢状毛，腺体1，腹生，雄花序长2-4cm，径约1cm，雄蕊2，花药大，黄色，花丝基部具疏柔毛；雌花序长3-6cm，果期长至10cm；子房条状矩圆形，具长梗，密被灰绒毛，花柱短，柱头2裂。花期3月至4月中旬，果5-6月成熟。

产陕西、河南、湖北、四川、贵州、云南、西藏、浙江等省区，生河岸、林缘或坡地，为山地极普遍的林木之一。

枝条可编筐篓，板材可制木箱；根入药，主治风湿性关节炎，也可治头风疼痛。


       皂柳古树

位于渭南市华州区金堆镇金堆国有林场下岔沟二龙潭水岸，海拔1521m。据渭南市野生动植物管理站郭俊刚提供的当年调查资料：胸径106cm，树高12米，估测树龄200年。其树体苍劲，枝展舒畅，树形优美，伫立于河溪旁，自成一景，甚是优雅。

        瓦松

在古诗文中，瓦松常用来比喻破败衰落。古人认为“家败生瓦松”，南宋陆游留有诗句“林深栗鼠健，屋老瓦松长。”

但瓦松也有寄居高位的象征。唐代大臣、文学家李华《尚书都堂瓦松》诗中写有“华省秘仙踪，高堂露瓦松”，“影混鸳鸯色，光含翡翠容”，描绘了瓦松的生境、韵味，也暗喻了自身境遇。华省，指神秘的仙境。

瓦松在关中乡村瓦房顶上多有生长，但这些已经很少的老旧瓦房正在慢慢破败、废弃，见过的年轻人不多了。在以后的盛夏、寒冬，我应该记得去拜谒、拍照，再做记录。

                                      2025.3.2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