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9日，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简称国合会）2021年年会主题论坛“气候变化背景下的流域管理”通过线上方式举办。围绕气候变化背景下的全球流域管理的挑战和前期研究提出的五项指导原则展开讨论，由荷兰环境评估委员会和大自然保护协会联合承办。

以下为第一单元嘉宾发言实录摘编：

马晋红

大自然保护协会中国首席代表

中国人讲“水生万物”，水与我们生活、生产的关系都非常紧密。围绕长江和黄河流域，中国布局了两大国家战略，这也显示出了流域管理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极端天气事件变得更为频繁和严重。郑州“7·20”暴雨水灾等事件都提醒着我们，气候变化离我们很近。

针对气候变化背景下的流域管理，在国合会组织下开展了前期研究并提出了五项指导原则：第一，从源头到沿海责任共担；第二，以百年为计，规划蓝图；第三，共创愿景，流域共治；第四，气候适应性流域管理；第五，创新探索，加强交流。

米拉莱斯-威尔海姆

大自然保护协会全球水项目首席专家

人类的活动才是造成全世界大部分地区水资源短缺的最主要的原因。研究结果显示，在流域尺度上，预计到2100年，对于全球超过75%的流域，人类活动都是水资源短缺的主要驱动因素。根据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气候数据及构建的长江流域的水文模型（以2005年数据进行校准）评估显示，虽然气候变化会对长江流域的径流产生波动影响，但并没有带来明显的时间变化趋势。因为长江流域的径流趋势主要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而不是主要由气候变化驱动。

此外，我们评估了气候变化及不同社会经济路径情景下，全球的用水需求受到的影响。通过情景对比可以发现，通过技术创新可以减少气候变化带来的水资源影响，比如通过提升灌溉设施的效率，可以帮助减少实际的用水量。

从这些研究出发，可以识别一些比较重要的管理相关的科学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气候和社会经济因素对于全球的流域意味着哪些影响？第二个问题是人类活动和气候变化如何沿着不同轨迹对流域水资源的短缺问题带来持续的影响？第三个问题是人类活动和气候系统如何互相作用对流域产生影响，以及影响到我们采取的行动？所有这些问题的背后，都意味着如果良好地管理人类的活动，实际上是可以减少全球的缺水危机。

赛义德

国合会委员、亚洲开发银行副行长

众所周知，黄河是中国第二大河流，横跨了7个省份和2个自治区，也是支撑农业、粮食生产和矿业发展的关键流域。黄河流域存在严重的水资源短缺，仅占中国水资源的2%，却供养着12%的人口。尽管非常缺水，黄河流域的水灾问题却很严重。此外，流域的上游和下游省份间还存在着水资源分布不均和不平衡的问题。简而言之，黄河作为重要的流域，一方面面临着复杂的水资源挑战，另一方面流域内却存在着极度不平衡的问题。

亚行的黄河生态走廊项目（Yellow River Ecological Corridor, YREC）采用了生态走廊的概念，即通过长期治理及管理特定的地理空间以保护或恢复生态系统的连通性和完整性。健康的生态廊道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包括改善生态系统、提高经济效益等协同效应以及增强生态系统响应气候变化的韧性。YREC项目以综合方式来开展流域管理，在侧重环境生态保护的基础上，重视气候变化影响以促进绿色高质量发展。

项目借鉴了长江经济带的方法和宝贵经验，来开展黄河流域生态走廊保护和高质量的发展规划，特别关注机构和政策的改革，创新的共享，以及私营部门的解决方案。还将支持中国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重点是可持续和有韧性的生产系统，通过信息技术与交流平台，加强价值链的发展，改善农村生活环境和农村的生活质量。事实上，重要的不仅是资金支持，更需要的是经验知识分享，注重孵化创新的解决方案，促进高水平的技术推广。

李晓江

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原院长

今天想跟大家分享讨论，长江流域目前的环境状况和国家对长江流域保护发展的政策与实践。另外我想结合在长江流域的两个重要城市——上海和重庆的实践，分享地方政府是怎么应对当前的开发保护要求。

首先是资源特征与突出问题。一是水资源。长江是中国最重要的一条河流，水资源总量占全国总量的44%。长江承担的水资源的使命不仅要给流域沿线的城市提供水资源，还需要调水，比如南水北调等。二是水环境。最近十来年国家加强水环境治理，水环境整体有明显改善，但重点湖泊及长江河口地区的富营养化仍是长江非常突出的污染问题。三是水安全。最主要是城市的选址，中国城镇化、工业化在过去四十多年的快速推进中，大量的水域空间被侵占，防洪与城镇用地矛盾很多，湖泊面积急剧缩小。四是水生态。随着三峡水库及上游区级水库的不断建设，长江水系统的整体生态是在退化的，尤其是生物多样性的降低非常明显。五是生态安全。长江上游是青藏高原，最重要的国家生态安全的安全屏障，而中下游是全国经济发展最好的区域之一。六是气候变化特征。长江流域一是沿线城市温度升高压力，二是极端天气带来的安全风险。今年严重的极端强降雨在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都出现了。

第二是国家政策导向。中国实际已经推进长江流域的国家发展规划五六年了。刚开始更注重“大开发”，所幸非常及时地战略转型为“大保护”，带来了全新的机会。讨论长江流域的保护、产业经济城市发展，莱茵河的经验很值得借鉴。莱茵河也曾是西欧非常重要的一条经济和产业聚集的河流，但过去20多年的整治已发生了巨大变化。

国家颁布的《长江保护法》又开展了一系列的强制性保护举措，包括从区域协调角度推进整个流域保护与合理布局，颁布长江十年禁渔计划等一系列对生态环境保护有利的政策和措施。现在协同发展上一个待解决的问题就是有效地建立生态补偿机制，上游的保护为下游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第三是上海、重庆实践。长江最下游入海口的崇明岛，有1000多平方公里的建设用地，作为在过去传统发展理念中的优质产业发展潜力地区，却在上海的城市总体规划中成为一个世界级的生态岛，一个典型的以保护为前提的生态型发展的地区，并明确提出了控制人口、建设用地、环境质量，树立“生态+”的发展战略，积累的多方面成功经验，为整个长江的保护提供了良好的先行示范和案例。

黄浦江是长江下游的最重要支流，流经整个上海市区。过去二十年间，上海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把黄浦江的滨江产业及航运退出，把滨江的空间资源还给居民，变成居民的重要滨水开放空间。曾是码头区、工厂区的江岸变为了城市的开放空间，进行了生态化再造，如改造成湿地，还保留了很多历史文化遗产，非常有意义。

重庆也有两个很好的案例。一是重庆在长江中的广阳岛，面积不大，但生态价值高，是流域生态当中最敏感的濒水地区，拥有非常丰富的鸟类和鱼类。过去政府计划搞房地产开发，现在从大保护的高度，定义为生态型保护地区，建立起生态研究院，利用保护实践去带动民众对生态环境的关切，开展教育活动。二是重庆江岸的生态化改造。重庆作为山地城市，有非常陡峭的江岸，过去都做成定制化的护岸。而现在长江沿线及嘉陵江沿线都在推进大规模的生态化和景观化改造，并和古镇的历史文化有机结合。

庄鹤扬

国合会委员、荷兰基础设施与水管理部秘书长

近年来国际社会对气候适应的关注度都越来越高。最新的IPCC报告指出，迫切需要尽快开展集体行动，重视气候适应，因为极端天气事件将会越来越频繁。比如，从加拿大到地中海都饱受热浪影响，还有荷兰、比利时、德国和中国的洪水带来的挑战。

首先想强调翔实地开展综合性管理规划的重要性。这点很大程度上起源于荷兰利用自然的力量，以合理的空间方案适应自然的历史经验。作为一个典型的对海平面上升和洪灾影响敏感的国家，自1953年惨痛的洪灾后，荷兰建立起系统的防洪法律框架，并建立起个综合的管理系统，将各个层级的政府工作和专家团队统筹起来。近期荷兰还修订了防洪框架以更好地适应气候变化的影响。水资源韧性基础设施和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对气候适应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通过流域的适应性策略，荷兰运用自然的力量，修复了河道本来的蜿蜒形态和生态系统，能够在高水位的情况下提供更多空间以更好地控制洪水。

近期各国严重的洪灾事件再次表明，在流域管理和规划中加强国际合作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应对极端天气的发生方面。比如，中国的流域管理和规划方面正面临着类似的挑战，甚至在人口稠密的地区此类风险更高。不管现在还是未来，只有通过分享知识和最佳实践，才能加速举措的持续及更新。因此我们必须要建立以行动为导向的合作伙伴关系，与专业界、社会公众、企业、地方及区域等多方携手合作前行，积极应对共同面临的气候危机。

建立国际合作需要有关键的先决条件，包括需要制定共同的目标和实现这些目标的共同的路径。今年早些时候的全球气候适应峰会，全球各国都很关心支持，不断增强着气候适应的雄心。中国国务院副总理韩正呼吁国际社会要加倍努力，落实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中作出的适应承诺。此外，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第一次联合国水议题大会也即将召开。我们需要利用这样的契机，在全球取得承诺共识的前提之下，在各个地区层面来开展计划、行动，实施适应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