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札记🌱221

                     树与鸟
       晚秋里，当我望见海棠、女贞、柿、杜梨、乌桕、苦楝的一树树果实热情地招唤来飞鸟时，熟悉树的我竟有些动摇年轻时到现在一直不变的对树的理解。
       十八岁离家求学时，故乡的橡树叫我仰望到高大。十九岁，第一次在天山拥抱了挺拔的雪岭云杉，我触摸到一种冷峻伟岸。三十岁前，柿乡红彤彤的柿树蓦然让我融身于温暖，老家孤独的文冠果古树又让我偎依到古朴与沧桑。三十岁后，山海关的加杨令我意外：长在大海边的杨树也这般高耸入天？东北笔直的红松、绿荫蔽天的栎树总令我恋恋不舍。而这一切与树的邂逅中，我好像没有望到树上有飞鸟。
       现在，关注鸟儿的我在柳、槐、银杏树上都会望见我愈来愈熟悉的飞鸟，特别是我知道结有果实的树，只要你耐心守望，就会有飞鸟抵达。

然后，我就突然感动得盈泪：其实，树是不孤独的，是热闹的，所有飞鸟都眷恋着它的怀抱；树是不冷岭的，是温柔的，它拥抱着飞鸟喂食着飞鸟，任它们在枝桠栖息嬉耍，它们是鸟儿的乐园般的母亲，而大地成了鸟儿慈祥敦厚的外婆。即使是针叶树，我回忆一下，记起在秦岭里也见过松鼠🐿在树上蹿上蹿下。

但是，把鸟儿看久了，你会发现：一切生命都不容易……

鸟儿也有竞争者包括天敌。这两天，在那株明艳的乌桕树下，我观察到：灰喜鹊一飞来，白头鹎就四散而去；有三两只白头鹎能够用爪钩抓住树枝，倒身啄食着乌桕种子，乌桕果垂挂着，种子仍被已开裂的果壳包被着，它们应该也知道：果皮完全开裂露出的种子已不鲜嫩，所以它们费劲地寻觅享用新鲜的食物。鸟儿啄食乌桕种子，是食用油脂假种皮，而吃下的种子会被完整地排泄出去。
       我从小一直艳羡鸟儿能飞翔，能飞向蓝天，栖落树梢，现在才知道它们除遗传的飞翔能力之外，还有生存中磨炼造就的进食方式。

       我就那样痴迷地仰望飞鸟啄食、嬉戏在斑斓的乌桕树上，直到饥肠辘辘，不得不离开。

然而吃过午饭，天空却下起了雨。我想再看看雨中的飞鸟，便打把伞，继续去那片乌桕树下观望。

雨挺大，公园里很冷寂，空荡荡的，树上也见不到一只飞鸟。这时，雨稍停歇，草地中经常栖息鸟儿的那棵银杏上飞来一对喜鹊，它们扑闪着翅膀，抖落起雨水，我望了一阵，太阳竟又出来了。那对喜鹊看到树下的我也不惊慌，宠辱不惊地梳妆好羽毛，振翅飞向不远处的槐树片林。

       我又赶到了那小片乌桕林下，惊起了一只斑鸠飞离。红黄鲜艳的乌桕树叶片在小雨洗濯后明亮清新，种子的白色假种皮在雨后熠熠生辉。只是，守候了很长时间，没有飞鸟造访。我吃午饭的时间，它们或许也已吃饱了。

        然后，静默的等待中，我就看见了那棵长在树下置石缝隙间小小的乌桕树。这树这石包括这树根颈处的鸭跖草，我都很熟悉。但寂静的午后，那些飞鸟没来，让我有时间看向置石，终于发现落下的种子已长成顽强向上的小乌桕树，它长满叶片，而且也有明媚的红叶，让我对树又重新坚定和突出关于伟岸的理解。

每一棵树都是无畏险阻、永不放弃生命的。

阴云中的秋阳已经渐渐西沉，我再看看乌桕树的枝梢，依旧没有鸟的踪影，凝望最后一眼小乌桕树，并不怅惘地告别这艳美的秋色。

       其实，晚秋里，秋叶到处流淌着成熟的华丽的秋色。走出曲径，抬望眼，便望见樱花竟也有一树树红叶。而蹲下身看樱花树下的落叶后，才知道殒落后的生命似乎更加绚丽些。在起身的刹那，一抹明黄又袭入眼帘，樱花树旁那片低矮的不起眼的连翘灌丛里，有两三株又缀上艳黄的碎小的花朵——连翘也二度开花了。

       忽然发现，感情认知与专业知识完全不同。树，应该是木本植物的总称。在我内心，树却必须是有明显主干、高大的乔木或小乔木，我好像没有把灌木称过树，包括现在攒满红果的火棘、二度开花的连翘，但那棵小小的乌桕树，高不过40公分，我却认定它确实是一棵伟岸的树。

       我已收藏起院子里那株金丝吊蝴蝶的五翅翅果——我守望许久的红“五角星”。

现在起，我又有了新的守望——我不知道那棵小乌桕树，还有多久，才能长成飞鸟的家园。

我首先祈祷——那棵小乌桕树，希望不会被人们注意，自然地长成一棵小树。

                                               2024.1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