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树林、珊瑚礁、海草床是三大海洋自然生态系统。比起红树林和珊瑚礁，人们给予海草床的关注相对有限，但这些“小小草”却其实有着大大的作用。

2020年，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以《渤海湾鳗草床保护推动和渔业社区共管探索项目》为题，申请到“蔚蓝星球基金”项目第二期资助。希望通过评估渤海湾鳗草床的生态价值，分析各类渔业活动对鳗草床的影响，开展有针对性的传播工作，为政府有关生态和渔业资源保护决策者提供信息和舆论支持，推动渤海湾鳗草床早日建成法定保护地。

他们为何选择在曹妃甸开展海洋保护工作？两年的工作带来了何种变化？本期蔚蓝絮语，让我们走近他们的故事。

在河北唐山的曹妃甸附近，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水下“森林”，这片“森林”主要由鳗草(Zostera marina)组成，经过专家的细致调研测量，面积约50平方公里。这里一直未受到法律地位的保护，当地的渔业从业者早已习惯于它的存在，并无特别关注。

曹妃甸的鳗草©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

鳗草旧称大叶藻，是北温带近海海草床的优势种，广泛分布于我国黄、渤海泥沙底质的近海，是我国山东、河北、天津和辽宁沿海典型的海草种。鳗草床不仅是鱼类、头足类、甲壳类、水鸟、海牛、海龟等多种海洋生物的栖息地，还能净化水质、沉积附着物，帮助溶解氧、营养盐和重金属，其发达的根系也能帮助固碳、消浪减灾。

鳗草床面临着多重威胁©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

但海草床需要关注和保护，它面临的主要威胁除了开发建设工程，例如航道开发、海上钻井平台、人工海岸带开发、采砂、海洋牧场运营等，渔业活动也是重要因素。一些破坏性的渔业活动，如泵吸式挖贝、拖网，可能对鳗草床造成直接危害。

聚焦社区，携手护海

曹妃甸的周边有着一些渔业社区，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在从事渔业捕捞活动，但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在使用鳗草床（在鳗草床或鳗草床周边进行活动）。当地的渔民是鳗草床的直接使用者，这片鳗草床是他们的传统作业区域。并且在长期的作业中，渔民对海域产生了权属的意识——“这片是我放网的地方，而那片则是其他人放网的地方。”

海上作业的渔民©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

在地工作的开展便离不开对这些鳗草床直接使用者的关注和动员，因为他们是保护工作的重点对象和重要支持力量。于是面对渔业社区，如何制定符合渔民利益的鳗草床保护方案，维系其生计与生态保护间的平衡，就成为了一大难点。因为无论是以保护地还是其他形式，一旦选择开展保护工作，当地生计渔民就有可能会失去在这片海捕捞的权利，影响其生计来源。

由于当地科普教育活动的开展比较有限，当地渔民对设立保护地的意义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因而前期需要更多沟通工作，向当地居民说明海草床的价值——对他们自己的价值，和对他们赖以生存的渔业资源的养护价值。

开展调研，了解鳗草

2021年，海研会与黄海所刘慧研究员一同完成了《曹妃甸海草床渔业资源及生物多样性调查报告》。该报告通过分析地笼网中的渔获物来了解鳗草床中的生物多样性，可以发现其中生活着当地经济价值较高的鱼类、头足类、甲壳类以及多个其他物种。基于目前渤海湾的渔业资源整体衰退的情况，这些物种在海草床中的发现体现着海草床对这些经济物种的重要养护作用，是这些物种的“庇护所”。

调研还通过对比海草床内外物种渔获物的尺寸、比例、种类等，得出了海草床承载着经济物种的育幼场、产卵场作用这一结论。这些生物的幼体长到一定程度会游到海草床外生长，所以海草床在渤海湾中就像幼儿园，对渔业资源养护非常重要。

松江鲈©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

调研过程中还在海草床区域发现了较大数量的国家保护动物松江鲈，但是当地渔民并不知道这种鱼类的珍贵。在一次社区走访中，一位有着丰富捕鱼经验的渔民介绍当地管这种鱼叫“媳妇头”，这种鱼很少有人吃，也不被认为是一种珍贵鱼类，所以他们一般看到这种鱼就直接丢掉了。当团队成员告知这是一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后，渔民就对其重视起来，再次误捕时会小心翼翼将其放生。

这位社区渔民热心积极，经常分享各种最新的海上信息，也包括周围危害海草床的活动，吸蛤就是其中之一。由于经济效益好，吸蛤船的数量在近几年大幅增长，目前海草床附近大概有几十艘吸蛤船，非常影响渔民作业，对海草床也破坏严重。

海研会在地社区工作的开展中，离不开这些支持保护工作的当地渔民们。他们有的帮助拍摄和宣传，有的投稿公众号推动渔业历史和文化的传播，还有的深入生态系统保护工作。他们像是扎在社区的根，帮助保护工作深入和延展。

划定区域，渔海相依

据了解，目前当地政府正在规划海草床保护地，但最后以何种形式呈现仍需要专家进一步调研和确认。海研会的可持续渔业研究员房璐表示：“为了延续当地社区渔民在这片传统渔场的生计，海草床保护地需要科学地规划和分区。如果保护区内允许生态友好的渔业活动存在，进行这些渔业活动的渔民出海时也可以承担巡护的工作，这样他们就可以一方面维持渔业生计，另一方面协助政府及时发现破坏性活动，更有效地保护海草床。”

专家进行调研©刘翠波

日前，围绕鳗草床生物多样性与生计渔业的主题，海研会启动了记录短片的拍摄工作，他们还邀请到在地的保护工作伙伴与两位当地渔民交谈。短片提及海草床、牡蛎礁和周边海域的一些问题，这部面向公众的记录片已于今年世界海洋日在海研会官方微博发布，观看量过万。

访谈过程中，在地的保护工作伙伴观察到当地渔民们对海草床有着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这是因为，渔民们每每出海时，海草缠绕船桨，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扒开、清理海草才能继续，对于他们来说，海草影响航行；但渔民们又逐渐认识到海草对自己捕捞的鱼类意义非凡，必须得保护。

渔船回港©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

光阴流转，转眼间保护项目已经开展近两年。回顾过去，改变正在一点点发生着。我们看到，渔民的保护意识正在提升且影响着身边的社区居民；在社交平台上，围绕鳗草的科普次数增加，更多人了解到它与红树林和珊瑚礁一样重要；在支付宝蚂蚁海洋平台上，第一个种植的海洋物种是鳗草。也看到过去两年，当地政府对这片鳗草床保护的态度和决心逐渐清晰，这些积极转变令人十分欣慰。

但工作过程中也面临着许多困难。特别是新冠疫情出现以来，项目团队进社区的机会变得更少了，能够与当地渔民广泛交流的机会有限。

学习辨识一条鱼、仔细记录一段对话、细心放回一棵海草……由一点一滴的小事开始，改变悄然发生。从保护一棵“小小草”，到保护其间生活着的生物和整个海草床生态系统，再到保护生生不息、健康的海洋和靠海吃海的渔民们，万物相连相依。保护工作虽前路漫漫，却总会因踏实前行的每一步而产生新的收获和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