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孤鸿：尾羽假毛蕨

作者：孙英宝

（绝灭 EX；再发现）

尾羽假毛蕨［Trigonospora caudipinna (Ching) Sledge

—Pseudocyclosorus caudipinnus (Ching) Ching; 

Thelypteris caudipinna Ching］为金星蕨科三槽孢蕨属（假毛蕨属）植物，中国特有种，产于海南。该种最早于1936年发表为沼泽蕨属（Thelypteris）植物，命名为Thelypteriscaudipinna Ching ，模式标本于1878年采自海南，评估者只见到这一份模式标本，因此2013年被《中国生物多样性红色名录——高等植物卷》评估为绝灭等级（EX）。该种于1989年曾在海南吊罗山被采集到，2004 年又在广东乳源发现，2017年，覃海宁、杨永等在《生物多样性》期刊上发表《中国高等植物受威胁物种名录》，将其重新评估为极危等级（CR）。

尾羽假毛蕨的植株高约55 厘米。叶片阔披针形，二回深羽裂，基部不变狭，渐尖；羽片11 - 13 对，下部 8 - 9 枚对生，向上渐互生，基部一对反折向下，中部平展，上部斜展，无柄；中部羽片披针形，长渐尖，基部不变狭，深裂几达羽轴；裂片约 15 对，斜上，阔披针形，基部上侧一片略伸长，钝尖头，全缘，彼此以阔三角形的间隔分开。叶脉明显，侧脉斜上，裂片基部的上侧一脉伸达缺刻底部，下侧一脉伸至缺刻以上的叶边。叶干后褐色，纸质；叶轴、羽轴和叶脉下面有长刚毛，脉间有细毛，上面沿羽轴纵沟密被伏贴的刚毛，叶脉疏被刚毛，脉间无毛。孢子囊群圆形，着生于侧脉中上部，略靠近叶边；囊群盖圆肾形，棕色，背面有毛，宿存。孢子具三裂缝，四面型。

发现之旅：从天涯孤本到重现海南

在珍稀濒危蕨类中，尾羽假毛蕨的身姿最优美，身世也最扑朔迷离。近百年时光里，全世界仅有一份采自 1878 年的标本。其株型高大挺拔，叶片状若飞羽，在丛林中本该不难被发现。然而，那惊鸿一瞥后，再无任何人发现它的身影，更没有第二份可供参考的标本。1989年，植物学家李泽贤、邢福武在海南吊罗山采集到近似植物。2003年，植物学家严岳鸿重新鉴定后，判定其正是苦寻已久的尾羽假毛蕨。2004年，严岳鸿又在广东乳源县海拔1200米的地方采集到了尾羽假毛蕨，其标本现存于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此后，再无尾羽假毛蕨的消息，既没有被陆续发现，也没有对它的任何深入研究成果。从百年前的惊鸿一现，到十几年前的偶然回归，尾羽假毛蕨的身世依旧扑朔迷离，吸引着植物学家们继续深入探索。

研究名人——中国蕨类植物泰斗秦仁昌

尾羽假毛蕨的定名人是中国著名植物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秦仁昌。秦仁昌的求学经历颇为传奇。他的父母都是不通学识的农民，起初望子成龙，将他送进私塾，五年后又怕他学得四体不勤，遂命其辍学务农。辛亥革命后，多亏做泥瓦匠的外祖父劝导，他才得以进入新式学堂重新开始学习。

1929年，秦仁昌前往丹麦哥本哈根大学，师从蕨类植物学权威克里斯滕森（Carl Frederik Albert Christensen，1872-1-16—1942-11-24）。留学期间，他一边积极联系世界知名蕨类学者以获取帮助，一边遍访欧洲各大标本馆，最后在英国邱园和大英博物馆对中国蕨类植物进行了全面研究，拍摄了包括种子植物在内的全部中国植物的模式标本照片18300张。与此同时，他逐一检查并重新描述了已经发表、保存在欧洲的所有由 W. J. 胡克、C. B. 克拉克和 R. H. 贝多姆采自印度及其邻近区域的蕨类植物，并将它们与中国的蕨类进行比较，订正了前人的错误，厘清了当时中国蕨类植物的种类。1932年归国后，秦仁昌将所有资料整合，修订了自己于 1930 年编写的《中国蕨类植物志》初稿。该书稿虽然未能出版，却是一本70多万字，涵盖11科，86属，1200 多种的权威参考资料。

秦仁昌对蕨类植物的分类思想极富创造性，在抗战时期艰苦的条件下，完成了他的蕨类植物研究系统。1946 年，F. G. 迪克森在《缅甸蕨类植物系统发育研究》中全面采用了秦仁昌分类系统。即使科普兰本人在1977年出版的巨著《蕨纲植物科属志》中也部分采用了秦仁昌的观点，并在序言中写道“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秦仁昌不知疲倦地为中国科学的进步赢得了新的地位。”

英国著名蕨类植物学家霍尔特姆（Richard Eric Holttum，1895-7-20—1990-9-18）在研究马来西亚蕨类植物时，也从秦仁昌的研究成果中吸取营养，并在为《秦仁昌论文选》作序时写道：“…… 他在1930—1964 年的工作组成了他对实际知识和对世界蕨类的主要贡献，这是一个在当时不能被任何人所超过的贡献。”

如今，蕨类植物的秦仁昌分类系统仍被国内众多标本馆采用，在国际近代蕨类研究中也处处可见秦仁昌的影响。1988 年，国际蕨类学家协会主席、荷兰乌德勒支大学教授E. 亨尼普曼在纪念秦仁昌诞辰90周年大会上称“秦仁昌不仅是中国蕨类学之父，也是世界蕨类学之父”。 

所属类群：石松类与蕨类植物

尾羽假毛蕨，属于石松类（lycophytes）和蕨类植物（ferns）濒危物种，这是中国珍稀濒危植物中的重要分支。石松类植物包括石松科、水韭科及常见的卷柏科，又被称为“拟蕨类”，与蕨类植物共同组成“蕨类植物门”。其中石松类植物约1360种, 蕨类植物约12240种，均为孢子繁殖的古老植物。气候与环境的剧烈变化，严重影响了它们的生存。

董仕勇等人按照《IUCN 物种红色名录濒危等级和标准3.1版》，对中国2244种石松与蕨类植物进行评价，发现极危（CR）43种（其中6种可能已经绝灭）、濒危（EN）68种、易危（VU）71种、近危（NT）66种、无危（LC）1124种、数据缺乏（DD）872种。其中79种为中国特有或准特有种，它们之中处于极度濒危的植物有24种，应予以最优先的保护等级，其中就包括尾羽假毛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