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手记|在3800米的高山井柏然找到雪豹了么?
夜里11点,我和雪豹组的同事于洋站在距离肃南县城几公里开外、一个偏僻加油站的路牙子上闲聊。我们的话题在甘肃7月微凉的夜风里显得有些飘忽,从这次拍摄、到山上的红尾鸲、再到北半球的星空能不能看到双鱼座…… 最终聊无可聊。

© Rino/WWF China
时间越来越晚,经历了几天拍摄,大家都明显累了。好在两位男主角——WWF雪豹保护推广大使井柏然和复旦大学的王放老师已经先行完成拍摄、被我们送回了酒店。我看着在远处忙碌的摄制组伙伴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提醒一下。
这时,听到导演疲惫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断续传来:“最后一次,把车开出去……”四周的路灯散发出安静的光线,路灯之外,是延绵无尽的黑暗;路灯之上,是清晰可见的星空。
恍惚间,我发现自己不自觉又在思考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做这些事跟雪豹保护有关系吗?”
关系是这样来的:
三天前,我们将各路人马汇集到距离张掖两小时车程的小城肃南,准备在祁连山国家公园拍摄2021年度的雪豹保护宣传片。这正在成为每年雪豹项目的小传统。
去年夏天,我们带着新“上任”的雪豹保护大使井柏然——“井宝”和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研究员王放——放放老师一起探访了四川卧龙的雪豹栖息地,感受了西南山地的生物多样性之美。
今年我们将目光聚焦到大西北的甘肃祁连山,这里同样是重要的雪豹分布区。我们想再次通过他们的视角,引发艺术和科学的碰撞,探讨雪豹保护的现状和困难。
我们在甘肃祁连山的雪豹栖息地,和井宝、放放老师都一起经历了啥?除了雪豹日的正片,还想带大家看看“花絮”。
海拔3500米、高山草甸、工作时间12小时

© 杨祎/WWF China
车不能再往前开了。峡谷深处,草甸从海拔3000米左右向上延伸,与裸岩交接处就是典型的雪豹栖息地。路窄到只剩一个车位可以通过,加上雨季,我们决定下车步行。
这个季节徒步是很适宜的,所有植物都要在夏天的2-3个月里开花、传粉、赶时间一样完成繁育的使命。成片成片的金露梅、银露梅,粉白粉白、一团团的狼毒,贴地生长的黄色毛茛,还有鬼箭锦鸡儿的粉色花束半开半谢,蔷薇和铁线莲攀着半人高的平顶沙棘开得摧枯拉朽……

© 马连吉/WWF China

© 马连吉/WWF China
除了植物,动物的踪迹也不少。虽然因为拍摄活动的影响,常年在这里活动的两大群岩羊暂时躲了起来。但是天上有红嘴山鸦在盘旋;远处的山脊上隐约可见盘羊一双大角出没;还有旱獭时不时从山坡上冒出脑袋,查看这群奇怪的“外来者”。野外从来不寂寞。

© 王放
从这里开始徒步到拍摄点大约4公里,海拔会跟着抬高500米。我叮嘱大家慢慢走,不要着急,因为突然的剧烈运动可能引起高反。
“井宝”就走在我前面。和大家一样,他很快发现走起来不轻松。在这样的海拔高度徒步,哪怕很慢,也会气喘吁吁。每几百米就停下来,看看天空山峦。4公里的路程,我们走了大约有1小时。
拍摄开始,就主要是两位主角和剧组工作,我等一干后勤人员乐得在山谷间转悠。路旁的土层里,有人发现了一个鸟洞。凑近一看,鸟窝做得工整,三颗泛着淡蓝色光泽的鸟蛋静静躺在中间。过一会儿,在拍摄间隙,看着放放老师快步走过来问:你们看到一只红尾鸲(qu)飞进去了吗?

© 杨祎/WWF China
原来是妈妈回家了。
一开始,我们不敢靠近,深怕惊到她。可是放放老师大大方方就走了过去,抬起相机对准鸟洞门前一顿猛拍,边拍边解释:“放心啦,鸟妈妈在孵蛋的时候特别专注,根本注意不到我们的存在。如果是人工鸟巢,你甚至可以把“屋顶”掀开,鸟妈妈都不会介意。”
我们于是高高兴兴也跟着凑上去。然而,放放老师镜头里的鸟妈妈(下图)

© 王放
和我镜头下的鸟妈妈(下图)

© 杨祎/WWF China
这明显是转过身去、想赶人了吗😳
海拔4000米、高山流石滩、工作时间10小时
头天夜里的工作会议一直开到凌晨。我和传播组同事、导演、井宝团队车轮战似的讨论剧本。不同于去年接近“趣味纪录片”形式的宣传,这一次的拍摄我们希望有突破,在脚本中加入一些剧情,让观众的代入感更强。
那问题就来了,我们到底要在脚本中加入多少“设计好”的部分,又体现多少真实?我们在剧本中营造出的“氛围感”,有多少来自于创作者的理解、又有多少是一线工作人员的体会?更直白地讲,如果宣传片100%忠实地记录一个雪豹保护者在野外的历程,可能会非常无趣、无法引起观众的共鸣。
要如何有趣地讲故事、但又不脱离真实的工作场景,成了我们和导演讨论的焦点。

© Rino/WWF China
于是第二天,顶着睡了不到5小时的黑眼圈,我们在雪山脚下继续拍摄。山上天气变化快,一朵云飘过来,气温骤降。不过多久,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被扶着进了帐篷,脸色苍白,看来被高反折磨得厉害。我们赶紧让他坐下,把备用的氧气瓶递给他吸,又问他要不要喝糖水。虽然每个人对海拔高度的敏感度不同,但在4000米还要扛着电影级别的摄像机工作,想来也不轻松。
“斯坦尼康”—— 那台摄像机有自己的名字。行前我收到的工作人员名单上,它还有一个专门的操作员。正式拍摄的时候,摄像师本人穿戴着它,还要两个人左右扶着保持它的稳定性。我偷偷瞄过导演的监控屏幕,感叹所谓的“电影质感”真不是盖的。

© Rino/WWF China
每次拍摄间隙,我们都调侃放放老师“状态如何”?因为听说导演时不时会提醒他“来点状态”。但是拍摄中所谓“状态”是什么?对一个严肃的科学家来说,这题怕是超纲了。
笑吗?不让笑;
说话吗?要按台词讲。
两天下来,逼得放放老师直呼干不了这活儿。


© Rino/WWF China
这一天的拍摄一直持续到夜里。我们跟着剧组从雪山顶转战保护站。因为除了野外的场景,也同时希望表现工作人员如何处理相机数据。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演示着雪豹个体识别的过程:如何从相机搜集到的角度不同、清晰度欠佳的照片中找到同样的角度、再仔细辨别花纹是否一致?——这个过程本身就很枯燥,但却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摄影师也就不厌其烦一次一次调试画面的角度、滤镜。又是接近凌晨,大家才终于收工了。
海报2800米,云杉林和县城夜景,工作时间9小时
导演对光线的执着,让我们把采访的环节放到了下午。摄制组在云杉林的小溪上搭起一个简单的场景。我们邀请放放老师、雪豹项目经理何欣和井宝依次坐下来接受采访。
放放老师谈到了雪豹保护的初衷,不仅因为它本身是如此美丽的生灵,更因为它在高山生态系统中不可替代的、顶级捕食者的作用;
何欣谈起了雪豹保护面临的难题,谈到WWF和它的伙伴们正在推动的雪豹调查工作。当然,两位都是保护的“圈内人”,这样的话题可谓信手拈来。
但我们更好奇井宝,做了两年雪豹大使,他会说些什么呢?

© Rino/WWF China

© 杨祎/WWF China
“我做雪豹保护大使已经两年了。我也很高兴能跟着放放老师、WWF的小伙伴去探访了四川卧龙、甘肃祁连山的雪豹栖息地。每一次我来,拍了照片发出去,总有朋友问我:你看到雪豹了吗?我很想说我看到了,但是很可惜,我每次都只能回答“还没有”。
后来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身为大使的意义。因为我们对雪豹的了解太少了。我们不知道它们有多少只、也不能精确地了解它们都在哪儿?所以才需要WWF这样的公益组织、放放老师这样的科学家持续研究;关注雪豹的人也还远远不够,所以才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带着大家一起去了解……”

© Rino/WWF China
我想起放放老师曾经说过一段话,如果你真的在乎,其实每一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专业去支持保护:“如果插画师可以画跟自然有关的故事;法律工作者可以帮助野生动物保护法或者其他和生物多样性相关的法律法规的制定实施;教育工作者可以在自己的课堂上增加一些环保的内容;做金融或者企业的人可以多体现一些社会责任感,完成一点推动……”
而今天我们在祁连山脚下,花费的这么些时间精力、聚集了这么些人、废寝忘食地拍摄影片,我们想做的其实也只有一件事。
溪流绕过井宝脚下的岩石流走,发出畅快的哗啦声。云杉树投下温柔的阴影,把他的脸笼罩在一层薄雾样的柔光里。他看着我们的眼神无比真诚:“请和我一起、支持雪豹保护!”

© Rino/WWF China
要在最后特别感谢:
甘肃省林业和草原局、祁连山国家公园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尤其是马堆芳主任和向导王亮,你们才是真正站在雪豹保护一线的英雄;
对拍摄有要求、对质感不放弃的导演关浩天、摄影师卢希、制片四四和娜娜以及所有剧组辛勤工作的小伙伴;
连续两年支持我们工作的小井团队所有伙伴,你们的敬业、随和与快乐感染了我们所有人;
我们亲爱的科学家朋友、保护圈最会讲故事的放放老师,请大家关注他的公众号“自然测量员”。
当然还有屏幕前的你。
如果你读到现在,雪豹或者井柏然、你至少是其中一个的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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