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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巡护员日志(三)|破千重轻帆,湖平天空;想百里洞庭,豚跃鹿鸣

媒体:原创  作者:世界自然基金会   专业号:世界自然基金会 2021-05-24 10:57:44

5.22国际生物多样性日

第一届长江江豚巡护员竞技邀请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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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江豚是我国长江中特有的淡水鲸类,是全球珍稀淡水鲸类物种之一,分布于长江中下游干流及鄱阳、洞庭两大通江湖泊中。长江江豚种群数量约1012头,种群数量快速下降的趋势有所缓解,就地保护有希望,但极度濒危的状况没有改变,保护形势依然迫切。

自1992年至今我国长江流域共建立有10个长江豚类自然保护区,目前约有巡护员100余名。巡护是保护区重要日常工作内容,目前长江江豚巡护发展经历了SMART数字化巡护、协助巡护和智慧化巡护3个阶段。

2013年之前的长江江豚巡护工作主要是以渔政和保护区人员为主,随着长江江豚保护社会化推进,现有巡护员组成中包括了渔民和社会公益组织成员。

——《2019长江江豚巡护员现状调查报告》

2021年5月22日,第一届长江江豚巡护员竞技赛邀请了来自8家保护地的24名巡护员参赛,今日,熊猫君推出巡护员日志第三篇,来自安庆的张贤敏,来自洞庭湖的何东顺。

(注:所有文字来自受访者口述内容)

01

时代在变化,电鱼的科技也在发展,我们了解的电鱼方式至少都有六种。

——张贤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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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敏(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2017年,张贤敏告别了26年的渔民生活,成为了安庆的长江巡护员。短短四年时间,巡护队从6个巡护员,变成了21个。共设有7个巡护点,每天巡护范围能覆盖160公里。张贤敏所在的巡护队在安庆市区,挨着执法大队。“我们就是机动队,很多时候是待命状态,接到了举报或其他巡护队的支援请求,我们就跟着大队一起去执法。平日无事的时候,我们也开船也周边跑一跑,也不完全等线索。”

以张贤敏的经验来看,如果不实施全面禁捕,他们的工作做的再努力,也很难杜绝电鱼等非法捕捞。“一个月最多抓到几个吧。他们的警惕性很高,专门派人来我们这里望风,我们一出动,他们就走了。电鱼的活跃期,一般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半夜、清晨。晚上九点我们巡护完,他们就会下半夜去打鱼。”

电鱼的人员有大型船只,带有发电机,会扔下一个约50米长的电网。鱼被电晕后,直接贴到了网上。这种电捕方式,一般为了捕捞20斤到60斤的大鱼。因为网眼很大,小型鱼类能得以逃脱。但这并不是设计时考虑到的善意。只是因为更细的网收网时会带更多的水,发电机无法承担这么高的负荷。水能导电,对于船上的人来说也很危险。

另一种是约5吨的中型渔船。船上也带发电机,会往水里扔一个2米宽,六米长的电筐。大鱼、小鱼,包括虾都能抓住。运气好的时候,约一个半小时,能打满1000多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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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被废弃的渔船(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这些电鱼船,都是普通渔船改造一下就能用的。如果白天开出来,它不打电,看不出差别。” 张贤敏解释道,“时代在变化,电鱼的科技也在发展。我们了解的电鱼方式至少都有六种。”

他介绍了最新的电池波电鱼。这种波段能涵盖30平方米,只针对桂鱼、鲶鱼等无鳞鱼。一般是开快艇,用电池波打鱼,他们会顺着上游开五十多公里。“每一个江段,有什么鱼,只有常搞鱼的才知道。他们打的鱼,都是很贵的那种。我们有一次在岸边抓到一个。他打了80斤,但能卖7000多元。针对这些价值高的鱼,电鱼技术专门有研究。”

对于快艇电鱼,渔政部门用巡护船抓住的难度较高。类似于开着卡车,想要追捕一个高速行驶的摩托车。除了快艇外,还有一种背包电瓶式的电鱼方式,灵活性更高。电鱼的人,只需穿条皮裤,带两个竹竿和网,就能在江面上电鱼。电鱼范围有五平米,装满网后,开车就能走了。

“如果不禁渔,很难做,太累了,也只能抓住一小部分。” 张贤敏表示,长江不再有渔船后,电鱼的人也没有了平台。“以前,大家都是渔民。不是亲戚也是朋友。他们不理解我们做的事情。直到全民禁渔,他们无法搞鱼后,矛盾也才消除。”

二十多年的渔民生涯,张贤敏也见证了长江的很多变化。首先是渔民工具的变化,“以前在内河,很多人养鸬鹚捕鱼,90年代很多,2010年也有。这十年中,养的人越来越少了。在水小,鱼集中的沟里,鸬鹚管用些。但这个东西也难养,平时还要喂鱼给它吃,就慢慢淘汰了。渔民们发现,还不如用大网、迷魂阵,或者冒险去电鱼。”

2020年3月,安庆市渔业渔政办在皖河闸内河看见,一个年近60岁的当地居民用五只鸬鹚捕鱼。随着长江全流域的禁捕,除了迷魂阵、电鱼等非法捕捞被禁止外,地笼网、丝网等传统捕鱼方式也会暂时消失。这些无用的长江鸬鹚,大多被渔民们卖掉。但一些人,会留些老的鸬鹚,“不能捕鱼了,也没事,就当养着它。”

02

江豚要比我们人类更先来到这个世界,来到长江。它们才是长江的主人。

——何东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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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右是何东顺(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年少时,何东顺放暑假,常跟着父亲何大明去洞庭湖巡护。2015年,二十岁的何东顺也成为了巡护员。这之前,何大明多次拒绝儿子加入志愿团队,更希望他能去企业上班。

他多少为儿子担忧,这个工作辛苦不说,也充满了危险。不仅要监督非法捕捞,还要举报沿岸的污染企业,很可能遭人报复。从现实角度去看,这些辛苦的付出,很难换来与之相当的个人回报。去做巡护工作,可能会没有收入,甚至还要倒贴。

十多年来,何大明一直不被家人、朋友们理解。自从他救了一对江豚母子后,很快就放弃了捕鱼。2003年,何大明去收网时,看到一对江豚母子被困在其中。何东顺做了个假设:如果当时困在网中的是一只江豚,或许就无法唤起父亲的恻隐之心。“ 那天,他发现网中缠住了一头小江豚。江豚是靠肺呼吸,出不了水面就会窒息而死。母江豚就一直在小江豚背下拱啊拱,把它拱上水面。当时,他被感动了,觉得母亲好伟大啊,动物之间也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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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豚保护核心区扁山岛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当时,何大明也会用电鱼等捕捞方式,自从八岁起,他就成了洞庭湖的渔民,见证了白鱀豚、江豚的消失与变少,也体验过不断更迭的捕鱼工具。儿子解释道,“那时的渔民,基本都要电鱼,你不用就没有竞争力了,补不到什么鱼。”

救了江豚后,何大明的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的捕鱼,也间接造成了江豚的死亡。三年后,他选择上岸,经营起一家餐馆。积攒了一些积蓄后,他招来几位渔民开始了江豚的保护,监督电鱼等非法捕捞等工作。“自己掏钱,发补贴给他们。”

纯粹靠个人的补贴巡护,持续了九年多。最多的时候,每年会花掉餐厅所赚的80%纯收入。在巡护中,需要油费,加上队员们的饭钱、生活补贴,一天要花掉近600元,一年则是十几万。带来的结果却是乡人的背后谩骂,以及家人们的不理解,最激烈的是夫妻之间的争吵。“有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吵架。干脆,爸爸过年时也不回家了,就待在船上,自己开船去看江豚。”

直到2015年,何大明与朋友们成立了岳阳东洞庭生态保护协会,这是国内第一个由民间创办的江豚保护协会。他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想做的事能通过基金会的帮助,争取更多的社会支持。

何大明对于洞庭湖的复杂水情一清二楚。但运营一家公益组织,更需要年轻人的加入,不仅要和外界打交道,也要懂得新媒体等方式做传播,以此募集到资金。何东顺谈到了决定从事公益的初衷,“感觉爸爸太累了,想帮帮他。”

“在全面禁捕前,任务很重。基本上,早上、下午、晚上都要出去一趟。” 何东顺称,巡护不固定时间,渔民们就难以发现规律。“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我们也会出去一趟。深夜是电打鱼的活跃时间。”

进入夏季,洞庭湖开始涨水,过去枯水期很难进入的水域,开船也能进入。每年一次的全流域巡护,也在这时开始,一共要耗时七到九天。何大明驾船,儿子和其他巡护队员同行,以此判断江豚最新的数量和活动范围。

巡护的日子,夏天炎热,多蚊虫。冬天也一样难捱,尽管带上了手套,但在清网时,水一样会浸入。何东顺称,冬天的风也很大,常常觉得手变得没知觉。“一次冬天晚上的巡护,船的发动机突然坏了,船发动不了,只能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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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滩上显现的麋鹿脚印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从江豚保护开始,何东顺和父亲管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包括监督污染企业和非法采砂。进入夏季,洞庭湖的麋鹿进入迁徙季。他们发现,一些小鹿会被涨水冲走,离开了鹿群有可能意味着死亡。此后,救溺水的小鹿、指导鹿群不要进入深水区,也成了巡护队的工作之一。

何东顺告诉我们,2016年,湖南在大力开展基础建设,到处都在修路、修桥、盖厂房。随之而来的是,洞庭湖边的污染企业也变多了。有一次,何东顺去调研污染企业,用手机对着排污口拍照被人发现。对方的保安跑来,说要扣车,交出手机。

“我们没管,开着车跑了。这之后,我们就买了一台无人机,用它去看一些排污口的情况。尤其是非法采砂,需要无人机拍。一是人进不了场地,而且有一点危险。他们是属于涉黑的场子,一般是当地的地头蛇。尽量不要和他们正面较劲,必须采取科学一点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这两年,长江全流域禁捕,何东顺的巡护次数变少了,更多精力用来做自然教育。有些久居城市的人,并不理解包括江豚在内的大自然和自身有什么关系。在外做科普时,何东顺会换一种方式解答。在北京,他会谈起沙尘暴。在武汉、九江等地方,他会谈到洪水。他也常讲到气候变暖后,异常天气的出现。“空气污染时,为什么要戴口罩?难道你天天戴口罩很舒服吗?你对自然好,你自己就会变得更舒服,对吧?

这时候,何东顺开始谈论江豚。“中科院专家说过,江豚要比我们人类更先来到这个世界,来到长江。其实,它们才是长江的主人。在水中的世界,它们是顶尖的猎食者,江豚没有天敌,江豚的天敌只有人类。这几十年,人类一直在伤害它,破坏了它的家园。我们保护江豚,实际上是为了自然环境变得更好,也更适宜人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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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赵景宜

自由撰稿人,关心变化中的事物,以及不同人在时代之中的具体处境。作品散见于《vista看天下》《新周刊》、凤凰网在人间、正午故事等媒体。WWF长江江豚项目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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