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人们在美国纽约中央公园散步。 （新华社记者 王迎/图）

随着大流行时间的持续，新型冠状病毒SARS-CoV-2的更多特点被发现。继2020年8月25日香港大学研究人员报告称发现了世界上首例新冠再次感染案例后，荷兰、比利时也传出有再次感染的案例。8月27日，美国内华达大学的研究人员在预印本网站SSRN上发布了一项案例研究，称当地同样发现一例新冠康复后再次感染的案例，而且再次感染后不仅出现了发烧、头疼、咳嗽、腹泻、恶心等常见感染症状，随后还出现缺氧，情况严重到被送进急救室。

这让再次感染的风险问题引起科学家们的特别关注。此前2月，在新型冠状病毒还未全球流行时，中国多地就出现有感染者出院后又测出阳性的情况，引发人们对复阳案例的困惑：是再次感染复发还是出院标准有漏洞造成的假治愈？

在3月初发布的第七版试行诊疗方案中，除了体温恢复正常3天以上，呼吸道和肺部影像学显示症状的好转外，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解除隔离和出院的标准中还将“两次呼吸道标本核酸检测阴性”精确表述为“连续两次痰、鼻咽拭子等呼吸道标本核酸检测阴性（釆样时间至少间隔24小时）”。

在随后对复阳案例的追踪分析中，专家一般认为复阳案例是病毒未清除干净或检测时采样部位不同造成的检测结果差异，比如下呼吸道的病毒通常比上呼吸道多，更可能检测出阳性，而由于粪便中可能的病毒残留，感染治疗后期，肛门拭子比咽拭子更可能呈阳性。

但是，美国内华达州里诺市新报告的案例与一般复阳案例有所不同，经过对比两次感染时的基因测序情况，研究人员相信，这更可能是两次独立的感染事件。

再次感染后的不同表现

美国最新报告的这宗再次感染案例，感染者是当地一名25岁的年轻男子。他3月底的时候开始出现咽喉痛、咳嗽、头疼等症状，4月18日的时候检测为新冠阳性。随后，4月27日没有症状了，而且5月9日和26日又做了两次病毒核酸检测都是阴性。但是，5月31日，他又有发烧、头疼等症状了，并在6月初吸上氧后被送进急诊室。6月5日、6日，连续做核酸和抗体检测都是阳性。

通过对这间隔48天的两次感染的确诊样本病毒序列进行对比，研究者发现，虽然两次感染的病毒都属于同一分支，但病毒毒株差别很大，不太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通过体内进化的方式实现，因此认为应该更合理地解释为两次不同的感染事件。

香港报告的世界上首例新冠再次感染案例虽然结论与之相似，都认为发生了再次感染，但感染者在两次感染过程中的遭遇却与内华达州的男子明显不同。首先，香港案例中两次感染的时间间隔更长，这名33岁的男子第一次测出阳性是在3月26日，第二次测出阳性则是8月15日，中间隔了将近5个月；其次，两次感染后的症状差别大，该男子第一次感染时出现了咳嗽、咽喉痛、发烧等症状，持续了三天，后来住院半个多月，历经两次核酸检测阴性后就出院了。第二次感染时则全程没有症状，他之所以能被测出阳性，是因为从西班牙经由英国返回香港时被机场入境筛查识别出来的。

至于病毒毒株，基因分析显示两次感染的病毒所属的分支存在明显不同，第一次感染的新冠病毒更接近3、4月份时，在美国和英格兰所发现的毒株，而第二次感染的病毒毒株则更接近7、8月份时在瑞士和英格兰所发现的。

同样通过基因测序识别出的再次感染案例，但内华达州的男子在第二次感染时病得更重，而香港的男子则没有明显症状，他们再次感染后的不同表现也给新冠再次感染后的风险增添了不确定性。

自然免疫力效果堪忧

美国的案例研究尚未经过同行评议，香港大学的研究已经经过了同行评议在线发表在《临床传染病》杂志（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

“我们的案例显示经由感染新冠获得的自然免疫力并不足以强到可以预防再次感染。”香港案例研究的主要参与者、香港大学微生物学系临床副教授杜启泓（Kelvin Kai-Wang To）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尽管在他们的研究中，男子在二次感染时几乎没有症状，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表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正在变弱。不过我们的研究确认了新冠病人们是能够再次感染的，这与能引起常见感冒的冠状病毒相似，对那些病毒而言，再次感染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美国案例的研究者也持类似的看法，认为再次感染的案例表明第一次感染新冠所产生的免疫力水平可能不能对所有人产生100%的保护效果。

自然免疫力维持效果是进行新冠防控的一个重要信息。比如，群体免疫的防控策略就基于感染者随后可能拥有较为持久的自然免疫力这一假设，这样随着感染的人多了之后，对病毒有抵抗力的人也增多，然后病毒传播的速度就可能会降下来。根据以往对SARS、MERS等冠状病毒的认识经验，免疫力可能会在1年内至3年内消失。

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大量研究都观察到新冠康复者体内中和抗体的变化，也有研究观察到体液免疫应答和T细胞反应的情况，推测可能会产生预防再次感染的效果。但因为不知道抗体滴度的水平和记忆细胞的反应强度达到何种程度才能对人类起到比较好的免疫效果，人类对感染新冠后自然免疫力的效果知道的很少。

让新冠康复者再次暴露在病毒中以测试自然免疫力的效果是不人道的，但猴子试验显示，抗体能对猴子产生保护作用。2020年8月，哈佛大学医学院教授丹·巴鲁克（DanH.Barouch）等人在《科学》杂志（Science）上正式发表的研究表明，9只感染了新冠病毒的恒河猴都产生了抗体，康复后再暴露到病毒环境中后，对身体产生了保护作用。但研究者也认为人与猴子存在很大差异，人感染新冠后是否能预防再次感染仍要进行更多研究。

在香港刚发现世界上首例新冠病毒再次感染案例后，新冠自然免疫的前途似乎蒙上了阴影。但当时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免疫生物学教授岩崎明子(Akiko Iwasaki)认为，第二次感染时完全没有症状，也就意味着他的免疫反应防止了疾病恶化，说明免疫其实是起到了作用的，她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写道：“这不是惊慌的理由，这是展示了免疫应该如何发挥作用的教科书式的案例。”

而不到一周的时间，美国内华达州报告的再感染后更严重的案例让新冠自然免疫力的前途变得更为扑朔迷离。

感染康复后也要注意

首当其冲的就是群体免疫策略，香港大学的研究者在最新的案例研究中就认为，群体免疫看起来不太能消除新型冠状病毒，新冠肺炎可能将像其他冠状病毒一样在人类中持续传播。疫苗可能也提供不了对新冠病毒的终身预防效果。

杜启泓建议，以前得过新冠肺炎的感染者也应该遵守防控新冠的流行病措施，比如普遍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离，同时当疫苗研发成功可用的话，也应该去注射新冠疫苗。

不过，在解读这两个案例的意义时，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相比全球两千多万新冠确诊感染者而言，康复后再感染的现象到底有多普遍，这两名男子是否有他们极为特殊的情况，显然影响着问题的严重性。而这些是我们目前所不知道的。

到目前为止，人类对新冠病毒的认识仍然十分有限。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在扩大检测范围后，人们发现了无症状感染者，在延长对感染康复者的观察后，发现了复阳案例，而在新冠出现8个多月后，又明确发现了再次感染的案例，显示出新冠肺炎康复后自然免疫力维持特点上令人担忧的一面。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对更多康复者的研究和对病毒基因序列变化的追踪，科学家有望对新冠病毒的规律有更多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