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都想抱抱孩子。”

70岁的陕西老太太白汉兰看着重孙的照片说。

可她抱不起了。十几年前，白汉兰患上“大骨节病”，每走一步路都要弯腰歇息，从关节疼痛中透口气。行动不便阻挡了她去外地看看年幼的重孙，“痛得厉害的时候，动都动不了”。

走在刀尖上

白汉兰的腰杆已经挺不直了。走路时，老人缓慢地挪动着身躯，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刺痛不已。她只有死死地按住膝盖，让自己稍稍缓过气，才能再咬起牙，忍痛迈出下一步。

折磨老人的病叫“大骨节病”，俗称柳拐子病、算盘珠病，是一种慢性地方性关节病，目前还无法彻底被治愈。生长在丘陵和低洼山谷潮湿地带的人容易患上此病，调研发现，除榆林市榆阳区外，陕西省内宝鸡市、延安等10市62个县（区）均为大骨节病病区。

白汉兰患病已有十几年了。长期患病使她手指短小，关节肿大、畸形，连拳头都无法握紧，走起路来像鸭子一样摇摆不稳。

“上炕”也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白汉兰颤颤巍巍地走到炕边，将所有的力量都顶到左胳膊上，再轻轻地挪动脚步，将身子移到炕上。

“这几年我的关节疼得越来越厉害了，感觉骨头里面抽着疼。”上炕后，老人皱着眉头，使劲地揉着膝盖，喉咙深处发出轻轻的喘息声。

自老伴去世后，白汉兰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坚守着这几间老屋子，和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有3个孩子，住在县城里。孩子们都很孝顺，经常会回来看她，帮忙干些家务。

可这几年，随着病情加重，白汉兰的关节已经严重变形，疼痛也逐渐蔓延到全身。“我一个人实在疼得厉害的话就叫两声，吃两片止疼药稍微缓解一下。”然而，止疼药只有短暂的缓解作用，再加上老人舍不得花钱每天吃止疼药，通常都只是忍着。

“得这个病最愁的，是啥也干不了！痛得厉害的时候动都动不了，就这样忍了十几年了。”白汉兰说，一个人住还是得靠自己，她会趁着疼痛减弱时赶紧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得病多年，她早已学会把痛苦嚼碎，咽进肚子里。

“做梦都想抱抱孩子”

对于白汉兰来说，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和重孙视频。看着视频另一端熟睡的重孙，她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忘记了疼痛。

视频后，她坐在炕边，拿着手机凑近看着，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重孙的照片，眼里满是心疼。“现在和重孙每天都要视频，虽然娃还小，没有过满月，但我看见娃就高兴，说不上的高兴。”

但重孙远在内蒙古，因年纪太小不适合出远门，白汉兰至今未亲眼见过孩子。“哎！如果不得病的话就好了，我就能去内蒙看看娃，再抱一抱娃。”

如今，她关节疼得厉害，连走出村都难，更别说去内蒙了。即便重孙来家里看她，她也完全没有力气用双手抱起一个娃娃，只能把娃放在她身上。“我做梦都想抱抱孩子。”白汉兰看着重孙的照片，又渐渐收起了刚才的笑容。

老人简单的心愿让人心酸。这抹佝偻的身影，是贫穷山区无数个重病老人的缩影。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也一天天老去，待到疾病降临的时候，他们只有无止境地扛下去。而他们的愿望，却像是大海中的砂砾，只会渐渐地沉入海底，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2019年起，政府将大骨节病列入了地方就诊病单，但从去年普查情况来看，榆阳区乡镇的200多名大骨节病患者，在医院治疗的只有20多例。医生说，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病因以及彻底治愈此病的方法，但医院可以根据患者的情况，对症治疗，缓解患者的疼痛。对于像白汉兰这样病情严重的患者，可以进行关节置换等手术，后续经过适当的关节锻炼，能够基本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

为了帮助更多大骨节病患者，陕西省慈善协会发起“大骨节病救助计划”，为陕西省内200名患有大骨节病的建档立卡贫困患者筹集部分治疗费用，减轻他们的经济负担。

提水歇脚的时候，空中有架飞机飞过，白汉兰扶着腰看了许久。70年的时光过去了，白汉兰苦笑着说，自己就是一个农村妇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游览过什么名胜古迹。

但在旁人看来，老人的生命同样充实且宽厚。生活馈赠她的礼物，她都牢记在心；生活带给她的病痛，她也默默承受。

愿老人余生的道路不再伴随痛苦；愿她那如砂砾般下沉的小小心愿，还有机会随着浪花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