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它们何尝不是一样孤独的物种:《川金丝猴》

从《川金丝猴》的拍摄到出片,已有两年时间。我看着成片,脑中却回想着当时每个镜头的拍摄现场,在心里满怀柔情的呼唤着每只猴子的名字。
《川金丝猴》以一只名叫“大胆”的公猴为线索,通过镜头向观众展示了神农架林区中一个猴群春夏秋冬的生存状态,记录了川金丝猴的栖息生境与它的生物学特性,并完整记录了大胆与小白两只公猴争夺家长的全过程。

以川金丝猴为题材的影像非常多,但关于野生状态下川金丝猴的生存状态的影片却是凤毛麟角。一来,野生状态下的川金丝猴非常不容易见到;二来,摄制组所要付出的不是一般的辛苦。
众所周知,神农架有一个川金丝猴的研究基地,那群猴子已经见惯了研究人员在它们身边指指点点,它们不仅不怕人,偶尔还会主动过来调戏一下仰头望着它的人,比如撒泡尿。不怕人的猴子,没有了野性;讨食物的猴子,像乞丐,虽然它们保持着猴子的生活习性,但这不是我们摄制组要的“演员”的状态。

但为了首先了解川金丝猴的生活习性,观察它们是我们首要的功课。摄制组扛着笨重的机器和脚架,开始跟着猴子的迁徙而迁徙。在没有路的山上,摄制组的人拉着树,踩着石头,开始了《川金丝猴》的拍摄之旅。

幸好前期准备了厚厚的防割手套,这时就派上了用处。人当然没有在树上荡几下就飞跃而过的猴子快。好在作为人的优势是:可以通过观察总结经验,并得出结论。通过几个星期的观察发现,只要猴子们回到大山深处,猴子的野性就会回归。这个结论让人高兴,因为有了拍摄对象的正常状态;这个结论也伴随着痛苦,为了防止长焦镜头抖动而选用得笨重的机器和脚架,增加了每天爬山的难度和负重。好在摄制组的人从加入“中国珍稀物种”摄制组的一开始就知道,拍动物片,吃苦是一定的。

摄影师丁建新一直坚守在摄影机旁,不管是夏日午后高温下,还是冬日寒风凛冽中,寸步不离;张小米背着33倍长焦的高清爬千家坪,都是第一个到达山顶;王尧圣爬山必然摔跤,腰不好的他从未抱怨,也从未退缩;赵景岩举着硕大无比的“锅盖”锻炼臂力;常无忌录音、摄像、扛脚架,样样事情都抢着做;孙鹭的点子稀奇古怪,却非常奏效……不论是艳阳高照,还是刮风下雨下雪下冰雹,我们摄制组齐心协力,每天都和金丝猴一起度过,其中乐趣也只有在现场的人才能懂。

毋庸置疑,每天的蹲守和抓拍,肯定会记录下很多动人的镜头和细节;而我也随着与猴群的日益熟悉,开始做研究者才会做的个体识别。大胆霸气十足;小新金灿灿的背毛最长;牛牛以黑色的毛居多而显得威武;白头额头的皱纹让它显得睿智;欢欢和盈盈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老尼很凶,发出嘶哑的声音;长毛、豁耳朵、断尾、厚厚、俊俊……每只猴子都有自己的性格,每天都过着家长里短的生活。

而作为本片重点的家长争霸战,却在我们意料之外。科学研究者说,大胆年富力强,不会有公猴比它强,而其它几个家长,也各有各的优势,今年会有争抢,但不会有什么变化。但猴子有猴子的智慧。“小红头”最容易挑起事端,跟其它猴子大打一场,跟在它后面起哄的是“五一”。我们将镜头对准了它们。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躲在公猴群后的小白一直偷偷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从不打架,只是憨憨笨笨地抓紧时间吃东西,养精蓄锐,谁都看不出它将是胜利者,我们的镜头也很少对准它。

秋天,随着雄性荷尔蒙的刺激,小红头、五一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家长争霸战,老公猴长毛也趁乱抢劫,把大胆家的俊俊抢过去当老婆。大胆累的气喘吁吁,而小红头和五一也没有占到便宜,这时小白出场了。它并不会与大胆正面交锋,而是不停地骚扰大胆一家,让大胆没有时间恢复体力,然后瞅准时机,对大胆发出致命的一击——大胆的腿被撕掉一块肉,大胆的战斗力立刻下降,只能带着妻妾逃跑。小白并不乘胜追击,还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大胆,让它不得片刻停歇。大胆忍无可忍,再与小白一战!

大腿受伤的大胆,怎能是小白的对手,大胆被小白逼到了树梢上。在远处观望的我们,紧张却不慌乱,通过高清和高速摄影,将这一历史性时刻刻在了磁带上。回到驻地后,研究人员不相信我们拍摄到了这些珍贵的镜头,当我展示给他们看时,为首的姚辉瞪大了眼睛。他开始询问我们几点开始打架,中间打了几次,结束时几点,每次打斗多长时间……这些已经远远超过我的拍摄所需,还好,高速机器为硬盘记录,时间可以精确到秒。

随着高潮的确定,片子的主题已经定了下来,现在找到受伤的大胆成为了我们的首要任务。这次有了科研人员的帮助。几天后,我们发现了瘸着一条腿的大胆。它并不甘心离开自己的家,但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没有了原来的威风。

我是个感性的人,对大胆的落败有无限的同情,还好总导演项先尧理性地指出我的错误:强大基因的延续才有利于整个种群的繁衍。而这句话也引起我无限的深思。
“中国珍稀物种”摄制组自2009年成立以来,就到不同的地方,拍摄不同的物种,从未停歇。原来“中国珍稀物种”旨在拍摄并记录中国濒危物种的野生生存状态,通过镜头展示该物种的生物学特性。然而《川金丝猴》的拍摄,让我开始认真思索这些物种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人与物种之间的关系。

川金丝猴生活在这片树林中,森林为它提供食物,它们也在为森林里的树木裁枝剪叶;冬天川金丝猴以松萝为食,而松萝会吸取树木的养分,导致树木死亡;它们之间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纵观全国,原来秦岭的森林和神农架的森林连成一片,可以让两个地区的川金丝猴随着迁徙而有机会、有可能相遇,并交换基因,强大种群,但城市的建设,让两个地区同一物种的相见,遥遥无期。

金丝猴出现的历史,比人的历史还要长,它们已经于大自然和谐融洽、各司其职的生存数百万年,因为人对地盘的欲望,让金丝猴和其它物种逐渐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人与大自然、与其它各个物种,该怎样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呢?我现在还没有答案,但我将继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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