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札记🌱63

                  春花飞鸟沐春雪

       雨水前的这股西北气流，不但挟裹来尘沙，还搅黄了应如期而至的春雨，冷空气楞是没让水蒸气凝结成小水滴，而是小冰晶，使得雨水节气刚过，春雪却不约而来。

清晨雪花飘飘洒洒，细密轻飏，触抚脸颊，润泽眸子，于是，脚步轻快得似在雀跃。这种忘我惬意的心境犹如踅回童年的雪天。那个时候，我向往大海，后来的日子犹如一条河，没流入大海就河床干涸了。而且，干涸的河床连熟悉的雪都很少落下了。
       天大亮，雪开始疾密起来，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落满头上，打湿睫毛，于是，步履匆匆却足迹杂沓。这种茫然若失的恍惚又像是重回青春的雨季。那个时候，读三岛由纪夫的《春雪》遐思无限，后来的心灵宛如一株千日红，自然干花的美丽是挺长久，但终于发现已没有生长在田地时的鲜丽饱满。而且，干燥已久的花瓣也一样会不知不觉枯萎凋落。
       这是一场久违的春雪。心中不由惦念着春雪中的那一丛丛盛开的迎春花、将谢的蜡梅花和才结识的飞鸟小伙伴，风雪弥漫中，我又造访邻近的师范校园。

原以为雪天里飞鸟会懒居窝巢，或栖息在树林里，不想，一进校园，一群嘈杂欢快的白颊噪鹛就袭入眼帘，它们在鸡矢藤的枝蔓上啄食着黄果，发现人来，又钻入女贞的树冠里吱吱嘎嘎分享黑果的味道，俨然不管飞雪簌簌，我猜想它们害怕降雪遮蔽住果实，能多吃点就多吃点。
       迎春花篱一片馨黄，所有的花朵在雪天不再璀璨，有的花朵还被细雪覆盖住，露出娇黄的瓣缘，雪花密密匝匝，迎春花繁繁缕缕，在白雪的映衬下妖娆无限。
        冬雪里我是观赏过蜡梅花的，那时一树繁花，灿烂如星，沐雪而歌。而春雪里，她们就恬淡了很多，大部分的花已泛白，再蒙点雪更加迷濛，好在还有刚刚开放的新花和花苞，明黄剔透，配缀上雪的晶莹，告诉你关于春雪的情愫：春雪润冬花，冬雪孕春花，没有雪寒，应该所有的蜡梅花已经开过。
       这一思绪，让我在这漫天飞舞的春雪里，又一次想到功不唐捐。

事实也是，在用心观察欣赏城区园林植物的这几个月，关于生长四叶车轴草的地方，我算得上穰穰满家了。车轴草四叶的变异性状应该是可以遗传的，找到过四叶草的地方，一是株数不止1株，会挺多，二是隔段时间再去，依旧又有新植株，不会令我失望。纷舞的春雪已经覆遮住草地，在经常能寻觅到幸运草的那片车轴草雪地上，我安恬地用手轻轻掀开一片片雪被，雪花飞扬，雾了眼镜，濯湿眸子，手冰冷而僵硬时，就如愿地望见了四叶草，在雪地间飘雪中清纯唯美。我想起三岛由纪夫描写的春雪，他好像是说雪飘落在狗尾巴草上，我是没发现有狗尾巴草，但神奇的四叶草总是不忍心让我不获而归。        这片车轴草的不远处有高大的火棘绿篱，今天却没发现飞鸟啄食它们的最爱。走近观察，已无新鲜的红浆果，只有一小串一小串干瘪的果实残留在旧叶已枯新叶初萌的枝条上。       我热爱着大自然和植物，她们总会给予我新鲜的未知、蓬勃的傲岸。接触野生动物后，我发现，慢慢地 ，这些飞鸟似乎也认识了我，对我一样友善亲近。

春雪里，校园开阔的广场边缘竟然有两只华丽的燕雀在低洼的雪水处徘徊，也不是想饮水。燕雀应在高大的树冠层或草丛中栖息、觅食，鲜见在地面上活动。但这两只燕雀在铺地砖上逗留很久，好像在寂静的春雪里宣言她们的存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可知燕雀之静美？她们似乎在等候我这一句善意的但已不再青春的理解。
       等一只北红尾鸲也跑到广场时，我就想：其实大雁、燕、雀……所有飞鸟都能够飞翔，都让我艳羡。
       去了前不久发现领雀嘴鹎的那架鸡矢藤处，走近了却有两只戴胜仓惶蹿出飞走。在细密的春雪里守望了一阵，就发现有两三只红胁蓝尾鸲在小叶女贞绿篱间寻找什么，没发现领雀嘴鹎的踪影。

然后，我就感动地望见一双喜鹊在高大的白杨树上吱吱喳喳，在杨树上的鸟巢和教学楼高层的外窗台间来回穿梭。观察很久，他们夫妻俩不像在筑巢，因为没望见衔回树枝回巢，应该在喂食雏鸟。喜鹊一般春季繁殖，但小寒“二候鹊始巢”，气候变暖，觉得这亲鸟是提早抱窝孵化出了雏鸟。我观察到他们分头在寻找食物，找到时一只就会嘁嘁喳喳喊来另一只，然后一块飞回鸟巢喂养孩子，有一只总在楼外的窗台上活动，不知是有师生撒放的馍渣还是有什么虫子，喜鹊还多次把玻璃叨敲个不停，可能是室内的玻璃那面停落着什么虫子。他们似乎争吵着，商议着，但衔食而归降落窝巢时都静默无声。       离开校园时，却在一进来时望见一群白颊噪鹛的鸡矢藤丛上意外发现一只领雀嘴鹎。她独自在藤蔓枝梢蹦来跳去，原先的那群白颊噪鹛应该吃饱了，有三两只栖息在大树的梢头，不声不响望着那只左顾右盼的领雀嘴鹎和轻步移动的我，高雅的领雀嘴鹎仿佛知道我不会搅扰她，任我从不同角度抓拍她的倩影。在我不停摁动快门，想着她没有燕雀漂亮时，她似乎知晓了，生气地飞走了。她没有燕雀小巧，羽毛又的确是冷色的暗绿色，没有燕雀的黄棕色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

       一走出校园，又遇见围墙旁一排比较高大的大叶女贞行道树上落满一大群黄臀鹎，女贞子还很多，树冠很浓密，所以尽管行人络绎不绝，这些黄臀鹎好像已经习惯了，不管树下纷纷扰扰，它们毫不畏惧地闲适自在地挑食着一串串的女贞子。

       近中午时雪有些小了，地上的雪边落边消融，走在大地上，一步步得缓慢踏实。

我对雪是熟悉的，对狗尾巴草也是熟悉的。在新疆的23年，漫长的冬季、无垠的雪原给过我刻骨铭心的记忆，大学读植物学、树木学时也读了日本小说《春雪》《细雪》《雪国》，那种如《源氏物语》俳句意境般的细腻凄美令我迷恋和沉醉，有一年5月份乌鲁木齐降下春雪，校园里已盛开的粉色、淡红、洁白的苹果花在雪天里娇嫩无助，教人爱怜和难忘。也是那时，自己有了关于春雪的情结。所以，年过半百，再邂逅春雪，更感自然的胸怀宽广，不在于时间早晚，不在于地域冷暖，遇见了，就是人生丰盈和张扬的历经。
        曼妙的春雪里，当然不会忘怀那株垂丝海棠。下午下班雪停天霁，匆匆赶去时，发现残缺的嫣红的海棠花上没落住春雪。天色渐晚，匆匆用手机拍照记录。晚上整理照片时，我被惊艳了：因为水分、营养匮乏开得很碎小的海棠花，因为大风扬沙天气只残存四片花瓣的海棠花，在这个春雪的傍晚，依旧光艳照人。花瓣虽不大不完整不娇鲜，但花瓣因纹理清晰、春雪浸润玲珑光滑如丝绸，颜色因质地致密厚实、非自然光呈显华贵的玫瑰红色，这是春天最早的“花贵妃”，也估摸是独一无二的，晚秋罕见二度开花，早春又有春雪临幸的“花贵妃”。
        然后，搁浅的记忆里蓦然忆及唐代文学家韩愈的《春雪》诗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诗人815年诗写长安春雪时已经47岁，依然童心烂漫。我就想：1200多年前关中的早春，玉树飞花妆春色，而今天，春花飞鸟沐春雪。

                               2024.2.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