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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当不到1岁的烁烁被确诊为重度耳聋时，张小月常常这样想。

她每天在烁烁身后使劲拍手、拍门，时不时地喊烁烁的名字，只要烁烁偶尔有一次碰巧转头，她都能开心上好一阵子。但没过多久，最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孩子没被响声吓哭，她的心死了

烁烁出生后，张小月和老公开心了3天。他们万万没想到，接下来护士会说这样一句话：“听力筛查没有通过。”张小月脑袋里轰地一下，心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半年后，烁烁被确诊为重度感音神经性耳聋。

张小月一直抗拒接受这个现实。跟她差不多时期结婚生子的姐妹有很多，大家的孩子都健健康康，怎么自己的孩子耳聋了呢？她接受不了。

几乎每一天，她都用各种方法测试孩子的听力。在烁烁身后使劲拍手、拍门，手机里放很大声的音乐，时不时地喊烁烁的名字……虽然大部分时间孩子都没有反应，但只要偶尔有那么一次碰巧转头，张小月都能开心上好一阵子。她自欺欺人地想：“我孩子的听力没有那么差。”

直到有一次，天要下雨，外面刮起了大风，张小月正和孩子在屋里玩，突然“咣”的一声，房门被风吹得关上了，把张小月吓得一哆嗦。一般这种时候，小孩都会被响声吓哭，然后被妈妈抱起来安慰，然而烁烁却无动于衷。他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还在玩他的玩具。

那一刻，张小月的心死了。

就连平时不怎么抽烟喝酒的烁烁爸爸，有一天也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跟妻子痛哭：“都怪我们啊，让孩子耳聋了，我们对不起他。”张小月也忍不住哭起来。

从这以后，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是对孩子好，做什么都可以。

在医生的建议下，夫妻俩决定给孩子植入人工耳蜗。张小月之前不知道人工耳蜗是什么，以为只要做了手术，就能跟普通孩子一样。后来，丈夫从网上找到一张耳蜗的照片，她才知道，手术之后，儿子还需要戴一个体外机。

“那我孩子还是能看出来和别人不一样啊。”村里人多嘴杂，也都没有见过人工耳蜗，她害怕孩子从小就被人指指点点。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先进的技术，张小月也只能接受。

植入人工耳蜗的手术费用很高。尽管过去几年，张小月和丈夫在外工作有些积蓄，但这点钱距离手术费用还是有点远。

年迈的父亲把银行卡放到了张小月手中。“这是前几年家里征地的补偿款，本来想留着给你弟弟娶媳妇用，他还小，先紧着你吧。另外还有我和你妈这些年存下的一点钱，你也拿着。剩下的钱，我和你妈再出去问问，能借一点是一点。”

张小月心里清楚，父母存下的，都是他们的养老钱。为了给烁烁做手术，夫妻俩借遍了身边的亲友，终于让孩子在1岁半时完成了耳蜗植入。

辛苦训练，他终于会叫“妈妈”

手术之后，烁烁还需要经过语言康复训练，才能学会说话。

张小月的家在农村，语言康复学校要到市里才有，她只能带着烁烁去租房子。白天，张小月把孩子送到学校，自己便去做点零工，晚上再接回来，按照老师的要求陪他完成作业。一段时间下来，康复效果也比较明显。

在做康复训练的烁烁

只是有一个事情比较奇怪。一般来讲，孩子最先学会的应该是“爸爸”、“妈妈”，这种简单的双唇音。但是对于小烁烁，其他难一点的词汇都能说，唯独迟迟不会发双唇音。老师说，要不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吧，别是构音有什么问题。

这一句话，又让张小月的心悬到了半山腰。所幸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烁烁的构音没有问题，平时多给孩子做做口舌操，锻炼灵活度就可以。

不幸中的万幸，给了张小月很大的面对生活的勇气。每天，不管多疲惫，她都按医生要求，认认真真地给孩子做口舌操。担心自己普通话不标准，张小月就用白天打零工的钱买了一个故事机，只要烁烁不上学，故事机就开着，给他足够的语言输入。烁烁喜欢听妈妈讲故事，所以晚上不管多晚多累，张小月都坚持给他读绘本。

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天，张小月刚从厨房忙完出来，竟意外地发现烁烁一边玩着玩具，嘴里一边念叨着：“爸爸、妈妈……”

看到这一幕，张小月的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辛苦又漫长的康复之路，终于看到了回报。

然而，之前耳蜗手术欠下的十几万，已经压得这个小家喘不过气。再加上自费了一年的康复费用，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拮据。烁烁的康复可能要坚持不下去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张小月从其他家长那里听说，“爱的分贝”可以资助听障儿童做语言康复训练，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申请很顺利，评审也很快通过。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时，张小月突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说感谢，非常感谢。”

家长接受现实，孩子才能接受自己

张小月说，现在已经能看到生活的希望，也能勇敢地接受现实。在这之前，她很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烁烁小的时候，出于一个母亲的保护欲，她很少抱孩子出去玩，即便出门也是天黑以后，还要再戴上一顶帽子。直到有一天，爸爸把帽子扯下来说：“戴什么戴，天这么热，还不把娃热坏了？”

康复中心老师也经常跟张小月说，听障孩子戴耳蜗，跟近视孩子戴眼镜是一样的道理。家长首先要接受现实，孩子才能接受他自己。

现在，张小月改变了许多，烁烁愿意跟别人一起玩，她也会经常带他出去玩。

“一切都在变好。等烁烁上了幼儿园，我就可以找一份工作上班。只要生活步入正轨，债总会还完的。在烁烁的教育上，我知道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我会改，会努力去学习做一个好妈妈。”

今年9月，烁烁已经进入幼儿园学习。听张小月说，孩子能融入幼儿园的环境，“适应得还挺好”。

即将到来的9月27日，是国际聋人日。

在中国，每年约有3万个听障儿童出生。

如果他们在7岁前接受治疗，90%的孩子可以康复，和听力健全的孩子一样进入学校学习。

然而，一例人工耳蜗手术费用在20万左右，1-3年的语言康复训练费用为每月2000-5000元，很多贫困家庭的听障儿童因此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作为主要服务1-7岁贫困听障儿童的公益组织，截至2020年9月4日，爱的分贝已资助语言康复训练3049人；耳蜗手术1427人。

“听障孩子要走的路很长，康复的路也很长”，张小月跟家长们共勉，“最重要的是相信老师，他们是专业的。然后坚持下去，时间总会给我们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