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荐语：

WWF于2020年9月发布《长江生命力报告2020》。该报告联合了国内八家权威科研机构，历时两年撰写，是全球首个大型河流的生命力报告。

以下文章来源于TEDx杭州 ，作者年度大会

TEDx杭州

TEDx杭州 是经美国TED官方授权在杭州举办TED-like大会的非营利组织。旨在给本地有想法和创意的人提供演讲舞台，同时引进世界的领先智慧，成为杭州与世界连接的桥梁。

“作为消费者，我们可以做什么？节约用水、节约用电、节约资源、节约粮食。这些都可以为长江生态系统留下更多它需要的资源，留给它更多调节的空间。”

——裘盈

长江是中国第一长河，世界第三长河。长江流域不但是动植物温暖的家园，长江也为我们的社会提供了巨大的能源。我们接受了长江对我们的巨大馈赠，也为长江的自然生态系统造成了巨大的挑战。为了让我们的母亲河能够永葆青春，也为了让和我们一起栖息在这宝贵土地上的生物继续充满活力，保护长江的生态系统是我们每一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这份《长江生命力2020》报告中，裘盈为我们细致地描绘了长江生态“体检”后的结果，也为我们敲响了对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和生态保护的警钟。

人类和一切飞禽走兽和各种充满灵性的动物共享生机勃勃的天空、陆地和海洋，让人类自己喝到干净的水、呼吸到干净的空气，也让生活在一起的生物继续安详地栖息在它们的家园，我们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政府有政府的责任，企业有企业的责任，而作为普通消费者的我们，也可以通过细小行为，为保护长江贡献自己的力量。

演讲正文:

在我开始演讲之前，我想问在座的各位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提到长江，大家认为你的生活和长江有什么关系吗？在我背后的这些照片，也许是你印象中的长江。也许你住在长江边，也许曾经在长江游过，也许你到过长江大桥，你见识过长江的宏伟，也许你住在北方，喝到了长江水，也许你跟这些都没有关系，但是我敢说你的生活肯定也离不开长江。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长江为我们的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淡水能源和粮食，它给我们的馈赠多种多样，它为我们提供保障，在未来它还将为我们抗击气候变化成为中坚力量。

有一些长江给我们的馈赠，也许你很熟悉。比如说刚才讲到的提供淡水，长江的总供水量占到全国总供水量的1/3，它不仅给流域内供水，它还给流域外供水，比如通过南水北调，给北方地区供水。但有一些长江给予我们的馈赠，也许你并不熟悉。比如我说到长江有巨大的调节洪水的能力，大家也许会首先想到的是长江——洪水。

今年夏天大家都在谈论长江洪水风险的问题和鄱阳湖的水位问题。鄱阳湖是长江流域一个重要的湖泊，大家谈到鄱阳湖的水位的时候关注的都是水位上涨和溃决的风险，但是让我们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如果这个夏天没有鄱阳湖，会怎么样？

2020年7月11日，鄱阳湖的5条支流进入鄱阳湖的总入湖流量达到了40,700立方米每秒，鄱阳湖流出进入长江的流量只有这个的一半，那消失的这部分水去哪里了？那就是鄱阳湖消纳的洪水，它发挥着调蓄洪水的能力，如果没有鄱阳湖，那我相信今年夏天江西省的城镇粮田，甚至是长江下游地区都会遭受更大的防洪压力。

讲到这里大家可能对于长江的馈赠有了多一层的了解，但是我们要知道长江在给予我们这些馈赠的时候，长江的自然生态系统也作出了相应的牺牲。

在我背后的这张屏幕上，大家可以看到两个案例，长江干流的渔业资源量从1953年的43万吨下降到2011年的8万吨，这代表什么？代表我们长江的鱼变少了，变小了，而且这个幅度非常的惊人。另外一个案例也是关于鄱阳湖的湿地植被面积在过去的30年里减少了30%。

长江的自然生态系统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面变化十分的迅速，我们对于这个变化的过程、变化的驱动力和变化可能产生的影响，需要有更多的认识。只有有了更多的认识才能更好地去保护我们这条母亲河，才能实现人与自然共生。

所以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面，世界自然基金会和国内八大科研机构的几十位科学家一起共同完成了《长江生命力报告2020》，试图为长江做一次体检，试图让大家能够增加更多的了解。

我相信在座的大家可能都做过体检，在你体检的时候肯定有很多的项目。从这些项目来去看，分析你自己身体的一个健康状态，那今天我们要对一条河流做一次体检。大家认为应该怎么做呢？在这个报告里面，我们用了一个指数叫做“长江生命力指数”。为长江做体检从几个维度来看：水文、水环境和水生态。

那这三个维度是什么意思？

水文指的是我们的河流有的时候流量大，有的时候流量小，就跟我们的血压一样，有的时候高有的时候低一样。

水环境看的是水里的污染物的状态也就是水质，那其实它就跟我们检查血脂一样，看我们血液里面不该多的成分是不是多了。

水生态它看的是水生生物的组成，我们知道在长江里面除了有鱼类，有浮游的植物和多种多样的生物。这种水生生物它就跟看我们血象一样，看看我们的血细胞：不同的血细胞比如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的水平是否正常？

所以对于我们人的身体来讲，血压、血脂、血象经常是我们体检里面最基础的这些项目，对于长江来讲，水文、水环境、水生态这三个维度也是缺一不可，十分重要的。

而且这三个维度是相互联系的，水文指数看的是那个河流流量里的节律。其实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自然的一个节律。对于生活在河流里面的鱼类来讲，它是适应了这个几千年几万年形成的这个节律，它会选择适合自己生活的地方。比如说有些鱼喜欢生活在激流浅滩的地方，而有些鱼喜欢生活在近水的地方，还有一些鱼在繁殖产卵的时候，是需要有这个流量的节律来刺激它的。所以当这个节律发生改变的时候，我们的水生态指数也就是水生生物就会受到影响。

水文这个流量的问题还会影响水质。大家可能都知道流水不腐这个词，我们把同样数量的污染物放进一个小池塘和放进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里面，也许在大河里面你都没有看到水质的变化，但是那个小池塘已经发臭了。水质是长江为我们提供清洁水资源，最最基础的指标。

同样水质也影响到水生，它也就是水生生物的组成，太湖的蓝藻问题其实就是体现了水质差了，污染物多了水体富营养化了，这个时候水生生物里面的蓝藻浮游植物，它就会大量的繁殖，而它们的繁殖又降低了水里面的溶解氧，从而威胁到鱼类的生存，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这三个指数其实它们都是相互关系的，在长江的体检里面是缺一不可。

在我们最后的体检报告，我们用ABCDE五个等级给长江做一个评级，这跟我们考试的这个评分制度一样。大家可以想一下，你认为长江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在哪个等级？

在这张图的上方大家可以看到长江的干流在我们的评价结果中，它的级别是B-，但是从长江源区上游区中游区下游区到四个湖泊的评价等级是不一样的，这充分体现了长江健康的空间差异性。而且在每一个区域大家都可以看到刚才说到的这三个体检项目，也都有各自的特点。

这里是源区，长江源区是所有这些评价区域里面的优等生。

源区人类活动干扰很少，最大的挑战是气候变化。大家也都知道气候变化会引起冰川的萎缩，在长江源区也不例外。近年来科考已经发现长江源区的姜古迪如南冰川，平均每年退缩6米，但是事实上气候变化是如何在影响长江源区的生态系统，我们了解的并不深入，需要有更多的研究。

长江上游区的面积比较大，它包含金沙江流域，嘉陵江流域，闽江流域，乌江流域，还有长江干流，从宜宾到宜昌这一段。

那在这个评价的结果里面，大家可以看到黄色的是评价结果比较差的水文这个维度，也就是说在这个区域我们流量的节律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原因是什么？这就跟我们去看血压，我们的血压出现了异常，我们肯定会分析原因。

在这个地方原因比较复杂，有自然的原因，比如说我们知道的厄尔尼诺现象对于水文节律的影响；也有人类活动的原因，比如我们在上游建设的水库群；还有长江上游城市化过程的快速发展；也有自然和人类共同作用的原因，比如气候变化全球变暖。

这就跟我们在做体检，在检查血压之后，我们在不同的外部环境之下发现血压会有异常的变化，比如说你去了高原地区，血压会有异常的变化，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人自身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造成了你血压的一些变化。

到长江中游区的等级变成了C。长江中游区主要是指汉江流域和长江中游干流从宜昌到湖口这一段。那么从长江源区一路下来，我们对于自然资源利用的力度正在不断的加大。在长江中游区大家可以看到这个橙色的最令人担忧的水生态这个维度。

80年代干扰比较少的时候，相比长江中游区的干流，鱼类的捕捞量、江豚的数量、鱼类早期资源量也就是鱼苗的数量、还有鱼类受威胁的物种的数量都在明显的下降。这就跟我们做血常规的时候，我们看到这个报告上，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都出现了问题，那大家肯定会去想到我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因为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

所以对于长江中游区来讲，我们分析它的病因，我们发现，对于水生态这个维度来讲，过度捕捞和河流的连通性改变是最最显著的两个因子。

在我身后的这个动画上大家可以看到：正常的情况下，鱼类在这个河道里面它会有上下的这种生活的这个移动，当我们建设水库的时候，他把这个鱼类从上游到下游的洄游的通道就给截断了。

而且水库的下泄的这个水啊，它的温度水温它会比正常的要低，这就影响到鱼类的生存环境了。

四大家鱼包括草鱼，青鱼，鲢鱼和鳙鱼，它们的繁殖其实是需要有这一定的涨水过程。在合适的时间四五月份，受到这样的刺激之后，它才能正常的产卵。但是这个时候，四大家鱼就发现它需要的涨水过程变小了，它需要的那个水温变低了，它不适应了，那结果就是它不能正常产卵了，所以这也导致了四大家鱼的这个产卵规模大幅度的下降。

在近年来三峡会在四大家鱼产卵的这个季节呢，增加下泄水量，让四大家鱼去模拟繁殖时需要的这个涨水过程，让四大家鱼能够更多的自然繁殖。这个动画显示的就是三峡在四大家鱼繁殖的季节通过放水给四大家鱼造成刺激。

那么，刚才讲到另外一个原因是过度捕捞。过度捕捞在长江的干流，还有洞庭湖和鄱阳湖都非常的严重。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其实人多鱼少，长江的鱼一直在减少，那如果鱼少了，渔民捕不到鱼了，如果你作为渔民你会怎么办？肯定会想办法对吧，所以呢，有些人就想到了我用小网目来补，这样虽然我捕到的大鱼变少了，但是我捕到了更多的小鱼。也有一些人会偷偷的在禁捕期的时候，偷偷着捕。那还有一些可能更加恶劣的，他会用使用一种叫电捕的方式，钓鱼的时候一个钩下去钓到一条鱼，他这一下的电捕就会伤一大片的鱼儿，这些鱼并不见得一定是他想捕的鱼。所有这些行为造成了长江，鱼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2021年1月1日起长江的干流和重要的支流，会实行10年禁捕。我们希望这个10年禁捕能给鱼类一个喘息的机会。

那我们来到长江下游区，长江下游区的情况有所好转，它的评价等级是B-。长江下游区主要指的是长江从湖口到河口的这一段，其实这个区域是人口密度最高的区域，也是GDP产值最高的区域，污染的负荷非常的大，但是为什么我们看到整个的水环境指数比如说还不错，没有那么糟糕呢？

其实就跟我们刚才讲到流量大有关系，长江干流下游流量十分的大，水动力条件好，所以水环境容量大，能够容纳更多的污染物。但是我们不能为此感到庆幸，因为水环境容量它总是有一个限度的，当我们的污染超过这个负荷的时候，那问题就会出现，而且随着我们生活的这个质量的提高，社会的发展，谁不希望能够喝到更加干净的水呢？

太湖、巢湖，其实呢，已经给了我们十分多的警醒。太湖和巢湖是整个评价里面，水环境指数最低的两个区域。

这两个湖泊和长江是没有自然连通的，所以当污染进去之后，扩散不出去。而且我们刚才已经讲到过太湖的蓝藻问题，水质变差影响到整个生物的构成，影响到水体的自净能力的下降，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恶劣的循环。那么在这次评价里面，洞庭湖和鄱阳湖它们的水环境指数是紧随其后，我们国家花了很多的力气去治理太湖和巢湖，我想大家都不希望洞庭湖和鄱阳湖会重蹈覆辙。

回到我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长江它跟你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我们其实衣食住行都离不开长江的馈赠，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大家可能也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生产生活都在影响着长江。刚才说到捕捞是长江边渔民的主要生计，但是过度捕捞造成了长江的渔业资源的衰竭；水电站的建设为我们的社会发展提供供水供电的保障，但是这个也为我们提出了新的课题：如何更加合理的去分配人和自然之间的资源分配城市化的过程，是我们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经之路。

城市化过程带来一些不合理的土地开发的行为，侵占破坏了水生生物的栖息。我们亟需一个人与自然和谐新共识。我们希望我们的后代依然能在长江看到很多鱼，我们希望我们的后代在长江依然能看到江豚美丽的微笑，我们希望长江的馈赠可以世世代代的持续下去，所以我们需要保护长江的生物多样性，修复它的生态系统。

更加合理、科学地利用自然资源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大家可能会觉得保护长江离我很远啊，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我们现在的政府正在努力的科学施策，精准施策，这十分重要。作为企业达标是底线，但是我们也可以行动起来负起更多的社会责任，投入到长江的保护和修复中去。

但作为消费者，我们可以做什么？节约用水、节约用电、节约资源、节约粮食。这些都可以为长江生态系统留下更多它需要的资源，留给它更多调节的空间。

在过去的9月份，世界自然基金会发布了地球表白日活动，在这个活动中我们呼吁大家旧衣循环，本色穿着，消费有度，这些也是可以为呵护长江，给长江减压做贡献的。

长江永葆生命力需要我们每个人的努力。

Together possible.

谢谢大家。

 

嘉宾简介:

裘盈, 世界自然基金会（瑞士）北京代表处高级项目经理，负责水政策工作。最近，她和她的团队设计、执行并交付了标志性的以科学为基础的《长江生命力报告》项目。毕业于清华大学环境工程专业，并获得耶鲁大学环境科学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