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中国鸟类野外手册》作者、英国学者马敬能，人们较少知道，作为国际生物多样性专家，他自1986年起便深度投身中国生态保护——从参与大熊猫等旗舰物种保护，到推动观鸟文化普及，再到助力中国世界遗产申报等，足迹贯穿中国生态保护多个关键领域。

金秋十月，系统梳理麋鹿回归祖国40年保护成果与未来规划的2025年麋鹿与生态保护国际研讨会在北京召开，马敬能受邀参会演讲。大会间隙，记者得以与他对话，听他细数中国观鸟人群的变迁、物种保护的故事，以及对中国生态未来的期许。

中国环境报：老马您好。您2000年出版的《中国鸟类野外手册》可以说是许多中国人观鸟的启蒙书，推动很多人了解观鸟并且爱上观鸟。现在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观鸟季，上周我们刚刚启动了“全民观鸟节”，同时还举办了观鸟大赛，可以说这20年来，中国的观鸟人数不断扩大。您的观察是怎么样的？

马敬能：在中国，观鸟者的数量在增加，而且增长速度非常快。2000年我编写并出版第一版《中国鸟类野外手册》时，只有少数科学家在研究鸟类，并且并不把它作为一种运动或娱乐活动。

现在，我估计中国大约有60万甚至更多的人在观鸟，因为这个数字是在爱鸟社团注册过或者参与过观鸟活动的人数统计。实际上，可能还有更多市民只是自己观鸟。所以这是一个巨大的增长。

同时，观鸟者的构成也发生了变化。第一批观鸟者大多是摄影师，他们出去是为了拍出美丽的照片。这些人通常是退休人员，有足够的钱买大相机。但最近观鸟者中，年轻人增多了，而他们是出于兴趣去欣赏鸟类或者记录鸟类，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公民科学报告。

我认为更多的人来参与观鸟活动可以实现两个目标，一是让公众欣赏和珍视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二是利用公众作为信息来源，更认真地监测和研究鸟类。

在英国，有一个由英国皇家鸟类保护协会（RSPB）组织了很多年的“大花园鸟类观察活动”（Big Garden Birdwatch），参与者仅需花10分钟记录自己观察到的自己庭院、阳台或周边绿地的鸟类种类和数量，获取了很多数据。所以我们可以统计不同种类鸟类数量变化，帮助科学家评估生态系统健康状况。类似这样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

中国环境报：看到麋鹿这样一个旗舰物种保护成功的案例，不由想起另一个旗舰物种大熊猫的保护案例，您怎么看这两个物种的保护故事？

马敬能：熊猫的保护故事和麋鹿保护很不一样。1989年，当我作为世界自然基金会专家组成员，参与并制定拯救大熊猫的总体计划时，这个物种面临的生存困境是野生栖息地破碎。在我们的建议下，中国认真组织开展相关保护工作，把原来零散的大熊猫栖息地重新连接起来，形成了栖息地走廊。如今，大熊猫野外种群从20世纪80年代约1100只增长到近1900只，已经不再处于世界濒危动物之列。

而麋鹿物种的保护完全不同。它是重新引入，并且在相关保护策略的实施下，数量发生了重大飞跃，由最初77只扩展到1.5万只，数量增长200倍。麋鹿的迁地种群发展和野生种群重建也取得了很大成果。

当世界上充满了让人沮丧的消息时，有这样一个成功的存在是非常美妙的。这不仅仅是一个物种保护的成功案例，作为一个旗舰物种，麋鹿实际上塑造了它所生存的生态环境。如，外来物种互花米草在东部沿海滩涂上泛滥成灾，为了清除它，人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后来，人们在互花米草密集生长区放了1000头麋鹿。它们特别喜爱吃三四月份这种鲜嫩可口的美食，明显抑制互花米草疯长，开辟了栖息地，生态系统得以恢复，成为生物治理的良好方式。

中国环境报：与人们耳熟能详的大熊猫相比，麋鹿保护还需要做哪些工作？

马敬能：人人都知道大熊猫，人人都喜爱大熊猫。在中国，你会看到成千上万以大熊猫为原型的雕像、玩具和广告。但看不到这么多与麋鹿有关的东西。所以麋鹿的故事还需要大量地向大众推广，让人们认识到麋鹿是中国的特有物种，而且麋鹿物种的保护故事是中国在生物多样性方面取得成功的一个符号。

中国环境报：接下来有哪些计划与想法？

马敬能：这是我今年第四次来中国。今年我花了很长时间骑车环行瓦屋山，还去了四川的几个保护区，四川是我在中国最喜欢的观鸟地。

我的工作范围不只是鸟类，我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做有关推广世界遗产的工作，我还参与了中国大约十个世界遗产的提名工作，比如巴丹吉林沙漠申请世界自然遗产时，我写了提名推荐语，它2024年获批成为世界遗产地了。

自1986年以来，我一直参与中国保护事业的发展，对我来说，这非常了不起，我也参与了植树造林和环境修复工作。我曾在中国国际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担任顾问，这是一个高级别的顾问机构，为国务院提供有关生物多样性的建议。过去一年多，我还为亚洲开发银行（ADB）的几个项目提供咨询。

我会继续努力发表演讲、写书。因为我年纪大了，时间不多了，我想看看自己能多做些什么。

无论我能做什么。我相信中国是未来。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将生态环境保护纳入国家政策，从系统层面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国家。中国人工林面积占全球近20年增绿的四分之一，是全球增绿贡献最大的国家。如果我能在中国带来一点点改变，那比在我的国家带来的改变影响要大得多。中国对整个世界都有巨大的影响。中国在如何拯救我们的星球方面，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我计划写一本书，展示环境保护在中国是如何从无到有的，还想记录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和我一起并肩工作的人，他们的故事值得被记录、被铭记。

编辑：鲁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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