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F的中国故事始于1980年。以大熊猫保护为起点， WWF的项目领域已扩大到物种保护、森林、海洋、淡水、打击非法野生物贸易、食物、气候能源、环境教育与公众倡导、一带一路、科学发展与国际政策等诸多领域。

系列文章回顾了40年来WWF保护工作的点点滴滴，以此提醒我们，保护之路依然任重道远。以40周年为一个新的起点，让我们继续努力，为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地球。

今天的故事，从洞庭湖开始。

洞庭湖区示意图 来源：网络

洞庭湖是中国第二大淡水湖泊，面积2600余平方公里，是长江进入中下游地区的第一个“大水池”：长江经松滋、太平、藕池三口分流入洞庭，再经城陵矶流出。作为长江流域调蓄能力最强的吞吐型过水通江湖泊，洞庭湖年入湖水量相当于鄱阳湖的3倍、太湖的10倍；洞庭水系则涵盖了洞庭湖与湘、资、沅、澧四水，以及 “长江四口”1300多平方公里的荆江洪道等，总流域面积达26.2万余平方公里，约占长江流域面积的14.6%；其径流量占流域地表水资源的21%，比重居长江各水系之首。

洞庭湖也是WWF中国淡水项目野外保护工作的源起之地。二十多年来，WWF有幸见证和直接参与了洞庭及长江流域极具代表性的保护与发展历程。

君山岛（古称洞庭山，湖名之源） ©️东洞庭湖保护区管理局

1999 - 2006

退田还湖、社区转型，促人水和解；

湿地保护、能力建设，提公众认知。

1998年长江流域特大洪水，是依靠全国130多亿元的物资、670万群众和数十万军队的奋战艰难度过的；其中洞庭湖的蓄洪垸分洪缓解了当时荆江分洪堤的压力。九八大洪水后，国家开始反思人与水的关系：国务院适时提出了“封山植树，退耕还林；平垸行洪，退田还湖；以工代赈，移民建镇；加固干堤，疏浚河湖”的灾后重建政策措施（俗称“三十二字方针”）。而如何恰当地实施方针，特别是“平垸行洪、退田还湖”，成为巨大挑战。毕竟在以洞庭湖为代表的中下游湖泊群进行围湖造田等活动，自明朝已兴起。

致力于恢复地球生命力的WWF，在“携手保护生命之河”项目支持下，自大洪水之后开始在洞庭湖流域开展“长江生命之河”系列项目的在地实施，探索“人与水的新型关系”。项目于1999年设立了长沙办公室，正式从洞庭湖区开始，以淡水生态系统为核心，探索“人水和谐的适洪经济”如退垸生计与社区参与、保护区建设与陪伴成长，后逐渐拓展至湿地保护社会化参与、恢复江湖关系、流域综合管理等多个维度。

WWF洞庭湖项目宣传标语 ©张翼飞/WWF

为了更好的支持 “人让水出路，水给人活路”，WWF率先在社区推动退湖社区替代生计工作。因为无论是 “单退”（退人不退田）还是“双退”（退人又退田），退垸后的农民生计都是关键。根据早期WWF等组织的长江中游地区堤垸经济与生态环境调查显示，所调查地区堤垸农业生产在正常年份为微利，若考虑劳动力成本为微亏。

2001年，WWF开始与当地社区合作示范项目，带动当地村民发展有机农业。西畔山洲垸的蔬菜、柑橘和茶叶于2004年获得国环OFDC有机认证，2006年通过美国NOP和国际OCIA有机认证，成为国内首家综合性有机农业生产基地。当年，西畔山洲的有机柑橘首次走出国门，出口加拿大和美国；农业社区的可持续发展是湖区有效保护的长期议题。

2014年起，WWF携手品牌与洞庭湖区的茶叶产业合作，推动茶叶可持续种植实践。并引入人工湿地分散式处理生活污水项目模式，提升茶园等农家乐目的地的环境品质，与社区一起践行绿水青山转变成金山银山的效益。2020年起，洞庭湖区开始实施全面禁捕，“新渔经济”如何发展并帮助渔民社区顺利转型，成为新时期的挑战。

西畔山洲有机柑橘出口仪式 ©️韦宝玉/WWF

无论是全球还是地方，对重要保护地的有效保护都是WWF的关键任务之一。WWF与洞庭湖各级重要湿地保护区共同成长，并携手国家林业局等合作伙伴将湿地保护概念推向公众。

WWF支持西洞庭湖自然保护区、南洞庭湖湿地和水禽自然保护区在2002年成功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2005年，《湖南省湿地保护条例》出台，这是长江流域第一个省级湿地保护条例。支持各类保护区特别是荆江洪道的天鹅洲麋鹿保护区、何王庙/集成垸等保护区的建设与升级，也支持天鹅洲白鱀豚保护区成为了全球第一个单一鲸类动物迁地保护成功案例。

洞庭湖区也是湿地保护主流化与社会参与的最初阵地。推动大学生社团参与公众湿地保护意识启蒙和提升的“湿地使者行动”2001年夏天从洞庭起步，从“把知识带回家乡”、“走进国际重要湿地”到“护源有我”，上百只队伍、超过8000名年轻人利用假期走进中国各大流域传递湿地保护环境保护理念，还将经验扩散到了湄公河流域；WWF与国际重要湿地东洞庭湖保护区2002年发起了洞庭观鸟比赛，成为国内鸟赛鼻祖，并逐渐扩展成为“洞庭湖国际观鸟节”等盛会。

洞庭鸟赛历史图片 ©️张翼飞/WWF

2006 - 2012

重数量轻质量，发展的负面影响显现；

综合管理促多方共治，旗舰物种引社会关注。

大湖的问题往往是异常复杂的，还湖还湿只是其中的解决方案之一。洞庭湖是区域经济快速发展过程的重要依托，也面临着加速的生态挑战，外来物种入侵、生物多样性下降、水质污染加剧、渔业资源濒临枯竭以及湖泊湿地保护和管理困难等问题。

为了厘清洞庭湖区特别是各关键湿地保护区的挑战，2005年12月至2006年1月，湖南省人大农委及环资委、湖南省林业厅与WWF组织了中国科学院、湖南省有关高校、湖南省有关部门以及全球环境基金 (GEF）专家等20余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环洞庭湖科学考察。考察发现，以中小型造纸厂为代表的污染企业大量倾泻废水、化肥养鱼造成湖体严重富营养化、欧美黑杨大面积种植与泛滥，高强度的过度捕捞等密集人类活动是洞庭湖生态挑战的主要原因。专家组向省委、省人大及省政府提交了“关于洞庭湖国际重要湿地保护和管理的若干建议”的科考报告，就关键措施如阻断污染、控制杨树蔓延，延长禁渔期等逐项分析建议，同时提出：要有效保护及管理洞庭湖，必须从立法的高度入手，组建统一的管理机构，加强研究工作，提高预警能力。

竭泽而渔 ©️周怀宽/WWF

2007年4月15日，第二届长江论坛交棒湖南省人民政府，在长沙举办了以 “长江与洞庭湖”为主题的大型论坛。论坛发布《保护洞庭湖行动纲领》，倡导“坚持保护与开发统一，以湿地保护为重点，综合采取退田还湖、生态修复、工程调度、产业结构调整等综合措施，控制局部生态失衡趋势，逐步恢复湿地功能，促进生态良性循环。坚持人水和谐的理念，以保护水生生物多样性为重点，采取多种手段，保护湖区水生生物资源，主动修复湖区生态环境，维持生物多样性，建设和谐湖区。”当月WWF与中科院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就共建“洞庭湖湿地国际研究中心”签署合作协议，依托科学院及洞庭湖湿地站为基础，为洞庭湖湿地生态系统保护与流域综合管理的长期关注研究打好基础。

第二届长江论坛-长江与洞庭 ©️WWF/韦宝玉

2011年，在意识到科研机构或基层保护区旗舰物种保护工作的短板之后，WWF开始发动社会力量参与旗舰物种长江江豚的保护。

当年6月，WWF湿地使者行动从洞庭起航，特意选择了“寻找江豚最后的避难所” 等主题活动，首次邀请明星志愿者参与；9月，WWF“留住江豚的微笑”大型线上公益活动正式启动，带来搜索量攀升；10月，WWF在中国开展系列活动，以长江江豚为核心呼应中科院水生所专家在国际上倡议的“世界淡水豚日”；2012年3~4月，洞庭湖与鄱阳湖连续的江豚死亡事件引发媒体关注，WWF呼吁对湖区的无序挖沙和非法渔业进行严格执法以恢复洞庭水域渔业资源；11月，WWF共同参与了农业部组织的第二次大规模的长江淡水豚科考，长江江豚再次成为社会热点。江豚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物种，而关注江豚保护的组织和个人也不断增加。

歌手张靓颖作为WWF明星志愿者支持长江江豚保护 ©️WWF

在洞庭湖，WWF推动渔民与渔政系统共同参与江豚救助和保护，支持成立江豚保护组织，组织活动让孩子和公众也爱上这种萌萌的生物。长江江豚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明星物种。

截至2019年，有超过60家社会组织从事着与江豚保护相关的工作，其中就包括曾为2012豚类科考提供服务的洞庭渔民。据最新消息，长江江豚即将正式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2012洞庭湖江豚保护系列活动仪式 ©️韦宝玉/WWF

2013 - 2019

“生态经济区”、“长江大保护”，

组合拳上下联手出击，各就位携手扭转颓势

2013年，洞庭湖出口断面开始出现V类水质且持续下降；与此相应的是，自上而下以保护修复生态、发展生态经济为目标的组合拳也在洞庭湖区广泛铺开。WWF也在探索着自下而上的有更长价值链的流域可持续发展方案。

2014年，国务院批复了《洞庭湖生态经济区规划》，将洞庭湖生态经济区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2015年，农业部江豚迁地保护行动启动，洞庭湖流域的天鹅洲保护区成为江豚保种保护的重要阵地和全球淡水豚类保护的样板阵地。

在2016年“长江大保护”重要讲话，2017年中央环保督察等强力支持下，洞庭湖迎来了最大规模的环境整治。2017年8月，湖南省发布《关于全面禁止在自然保护区范围内进行河道采砂活动的通知》；2018年，湖南印发《洞庭湖生态环境专项整治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在洞庭湖加大行动力度，如一举拆除了包括下塞湖在内的472处矮围网围；同年底，七部委联合印发了《洞庭湖水环境综合治理规划》；2019年底，洞庭湖各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内的197万株欧美黑杨全部清理；湖区退捕工作也大规模开展，为2020年1月1日起的全年禁捕做准备。

长江故道天鹅洲保护区航拍图 ©陈勇

WWF在洞庭湖的探索也没有停止。2014年，WWF在可口可乐公司支持下以洞庭湖流域为核心重点打造“长江美丽家园项目”，在水生态系统保护基础上叠加自然资本和价值链内容；2017年，新的汇丰水资源计划项目在中英代表见证下于长沙启动，在健康河流、健康社区与健康商业目标的基础上强化保护与可持续利用的协同；2018年8月，WWF与常德市政府签署合作备忘录共同深化国际湿地城市建设；11月，WWF正式携手东洞庭湖等保护区启动了长江关键栖息地管理与社区发展综合示范项目；2018年12月，WWF正式发出倡议：应借力国家公园体制建设的时代契机，推动洞庭湖国家公园的建立。

据报道，2019年以来，洞庭湖的V类水质断面转为IV类。而根据最新的野外调查，洞庭湖区的江豚数量基本稳定，略有上升。

候鸟造访治理后的洞庭湖 ©️姚毅

2020及未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湖治理不可能是一时之功。以造纸业为例，湖南省规定在2007年3月31日前就将洞庭湖区未能达标排放的234家造纸企业全部关停；而湖区纸浆造纸产能的全面退出，则等到了2019年底。另，九龙治水背景下不可能经由单一部门单一手段解决沉疴痼疾，仍需更高流域层面的统筹。在长江大保护的利好形势下，保护一江清水，并让洞庭湖流域的生态与经济社会协调平衡发展、高质量地可持续发展，才是长久之道。

2020年的新冠疫情所带来的前所未有之大变局，促使人类反思自身发展模式。生命共同体的有效保护与可持续利用如何共生并落地，区域可持续发展综合目标如何以最小代价来实现，一系列问题仍需在这里发掘答案。生命之河、生命之湖在洞庭湖的探索还将继续......

上世纪80年代，WWF因为大熊猫保护来到中国，第一次进入长江生态区。1998年，长江遭遇罕见特大洪水，此后，WWF在中游长沙设立第一个野外项目办公室，长江流域淡水生态系统保护工作由此开启，迄今已逾20载。WWF携手国内外合作伙伴，推动“恢复长江生命之河”，“长江美丽家园”，“4G生命长江”等项目，期待着，“鸟翔豚跃童欢笑、人水和谐美江湖”。

洞庭夕照 ©姚毅